散文天地 | 刘刚:父亲的脚踏车
父亲所用物件中,让我印象最深的,是至今还放在祖屋里的那辆脚踏车。这辆锈迹斑斑的脚踏车,见证了时代的发展,承载着浓浓的家国情怀。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满神州大地。我们那个湖区百十号人的小湾,实行了土地承包制,农民们渐渐地家有余粮,兜有余钱了。1980年,父母请人盖了2间土坯房,从10多人挤住在一起的大家庭中分家单过了。尽管分家时全部家当只有一口锅、三只碗和几双筷子,但感觉很温馨和甜蜜。湾里集资修筑了一条简陋的乡村公路,乡亲们赶集不用像以前那样,走4里多不足1米宽的田埂路了。道路的改善,让乡亲们有了用脚踏车,代替脚板外出的愿望。在那个商品匮乏的年代,购买物资还得凭票证来,当时的脚踏车更是紧俏物资。作为普普通通的农民,父亲当然没有那些珍贵的票证。父亲的脚踏车是花100多元,从我姑爷那里买来的“二手车”,一辆二八式上海永久牌自行车。作为湾里的第一辆自行车,骑在上面如同现在开宝马、奔驰一般的神气。 父亲对自己的脚踏车十分爱惜,一有空闲就拿抹布擦拭车身,用黄油润滑滚轴和车链。脚踏车亦然是他的朋友、伙伴,更是劳动的好帮手。二八式脚踏车特别结实,父亲用脚踏车把粮食和其他农产品,送到集镇交纳农业税、换现钱;又用脚踏车,将化肥、种子、农药等生产和生活物资载回家;另外加米、运糠、装煤、晒谷、榨油、走亲访友……更是离不开它。那时,出湾的路都是泥路,赶集的4、5里路上就有壕冲坡、大泵站等5个大陡坡。父亲总是在车架上捆摞3层蛇皮袋粮食,有时还要在车两边各加绑一个。这时,家里的人就要上阵了。上坡时,父亲摊开腿、一手握龙头,一手抓着车的三脚架用劲推,我们在车后,双手扑着蛇皮袋,双脚蹬着地用力顶托。到了坡顶,一家人都累得一身汗。要是遇见雨天,那就更辛苦了,就得踏着烂泥,将车上的蛇皮袋得一袋袋背回家。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一个早春,我家的牛在府河的草场丢失了,乡亲们都说这恐怕是找不到咯。父亲自然心急火燎,他毫不犹豫地骑着脚踏车,沿着府河一路寻找:黄花涝、谌家矶、东西湖、太平山、鲢鱼地、河口大桥……横跨黄陂、孝感、云梦三地,一头牛一头牛地看,一个人一个人地问,历经三天三夜,终于在云梦和孝感交界的地方,一家屠宰场里将牛牵回了回来——这一次,父亲的脚踏车立了大功! 父亲骑着他的自行车,紧跟着时代的步伐,一步步过上幸福的生活。我们家租种了湾里第一大面积的耕地;收获了湾里第一多的粮食;盖起了湾里第一栋楼;也培养了湾里第一个在省城读书的孩子。父亲骑着脚踏车,也经历了从缴纳公粮水费到领取农业补贴;从为生活肩挑背驮,到听戏看景的时代变迁。父亲用脚踏车载来了录音机、电视机、DVD、有线电视、宽带以及幸福的生活。脚踏车的辙印下道路,不再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的土路,而是30多米双向八车道、全沥青通衢宽敞大道。而头顶的高架桥行驶的,是连接省城的城际列车。祖屋旁的冲沟里建起了新社区,一栋栋整齐、现代的商住楼拔地而起。父亲脚踏车的轮彀和车辙,见证了时代一日千里的发展,见证了家乡日新月异的变化。 父亲的脚踏车也陪伴了我的童年、少年和青年,充满了温馨和甜蜜的记忆。孩提时父亲用他的脚踏车载着我赶集、走亲戚,到十里八湾看电影。印象最深的是我八岁那年的冬天,放牛时从牛背上摔下来了,被摔得头破血流。父亲用他的衣服包着我的头,把脚踏车当救护车,一手掌车龙头一手扶着我的身子,骑了20多里路,将我送到了管理区的卫生院,我的鲜血和他的汗水和在一起,湿透了他的衣服。 小时候,我的反应能力比同龄人慢一些,说话还结巴,经常被嘲笑。为了鼓励我,父亲就教我学骑脚踏车,来提升我的信心。当时,我的头还没有车龙头高,父亲双手掌住车尾,让我右脚不跨越横杠,从车链子上方踏上踩踏板。慢慢的我学会了踩“三角”踏车,学会了“撒手”踏车,后来甚至会“撒手”转弯了。在学车的过程中,父亲常在耳边提醒:只要车龙头掌握稳了,再窄的路,再多的弯,都能够过去;等我学会骑车,开始洋洋得意时,父亲又告诫我:塘里淹死会水的人,如果人要发飘,骑车迟早会摔跤的——感谢父亲的教诲,让我学会了谦虚谨慎,懂得了平安是福!- 关于作者 -
刘刚,孝感人,孝南区政府公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