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黄沙
从八千公尺高空的飞机上俯瞰黄土高原,那山的脊梁如同沙盘模型上的手工艺品,线条像顺手抚出来的,一道道阴暗分明。在耀眼的阳光下,反射出银白色的光。光是微弱的,微不足道的,断断续续的,被弯曲了的,九曲回环似地直伸向遥远的深处,那是沙漠的腹地,是祁连山雄伟的雪峰。
飞机下降到五千公尺或更低一点,机翼下的山峰显出了雄浑壮观的景色。山峰像被刀削出来的一般,线条细致而优美,山峰的底部渐渐有了一线绿色,再下降,再下降,终于有了茁壮的白杨和青青的麦苗。但这绿色和茫茫的黄沙相比,是何等的微不足道呵。
空中小姐清脆的声音传来:飞机将进入兰州中川机场。中川,多动听的名字。刚才那一片绿色,西北人叫川!这是承载西北人的生命之舟,生命之川。
友人告知,汉朝,准确地说,霍去病当朝的那个岁月,西北是满目苍山,可不是如今这样黄沙一片。
细细算来,不到两千年的时光呀。这满目苍山哪儿去了呢?友人吟起了两句悲怆的古诗:贺兰山下阵如云,羽激交驰日夕闻。呵,我已置身塞外,当年的边关。唐人早有名句;春风不到玉门关。再登飞机西去,敦煌、嘉峪关、玉门关、哈密、吐鲁番,这些荒凉的几近同义的昔日城堡。
八千公尺的机翼下,再也看不到手抚出来的线条、刀削过的山峰和一线线断断续续的绿川。
阳光折射下的一堆堆沙丘,像一把把巨大的折扇,在金色的光芒里轻轻地扇动。阳光下没有水反射出的银白色,甚至连星星点点的银光闪烁也没有,没有绿洲,没有村落,没有驼队。再看遥远的深处,满目黄沙、黄沙,除了黄沙,一无所有。我多想找出一片绿洲哦,绿洲在哪儿呢?熟知航线的朋友称,再往前去,是罗布泊,是塔克拉玛干,一串串耳熟能详却又陌生恐怖的名字。
在八千公尺的高空,极目南北西东,思想的缰绳早己全无,任意驰骋,从遥远遥远的洪荒时代,从荒蛮的开天辟地,从大漠孤烟深处,直像过电影一般,慢悠悠地晃过,几千年的历史竟浓缩在一片椭圆的窗口里。
开夫辟地的故事总离不开水。洪水滔滔,水漫九州,水中漂来一只生命之舟。不论是哪个民族都有同样的传说或故事。这黄沙漫天的戈壁可是开天辟地遗忘的角落?这浩瀚无边的大漠或许未曾经历过洪水的洗礼,或许曾经沧海难为水!浩瀚大漠一定渴望亲吻大海,一定渴望洪水洗礼!
真想挤一滴眼泪,滴入茫茫沙漠,使满目黄沙变成绿的洲、希望的树、再轻轻吹过春风细雨。
作者简介
张效雄,湖南湘阴人,写新闻通讯和报告文学出身的小说作家,高级编辑,湖南日报社(集团)原副总经理,以开放的视野、独特的视角从事文学创作和文学评论,曾获湖南省青年文学创作竞赛报告文学一等奖,著有各类散文、诗歌、小说、报告文学等作品数百万字。代表作有畅销长篇小说《风起》(东方出版社2015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