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自行车走过的岁月
无处不在的城市共享单车
前一段租了间城中村的民房,房子里除了简易生活设施外,竟然还有一辆自行车,显然是上一位住户留下来的。
前天一位朋友来访,问我怎么还买辆自行车放房子里,我如实告诉他,并说自己上班很近用不上,看他需要的话可以骑走,朋友就笑了,说谁还要自行车呀,满大街都是共享单车,甚至现在许多的小黄车锁都开着,随时都有的骑,而且什么心都不用操,弄一辆自行车放在房间里占空间不说,楼梯上推上推下都不方便,简直就是自找麻烦。
朋友说的是实情,共享单车火起来也就几年时间,从最早的有桩单车到后来的摩拜、酷骑、OFO等,去年还新上了共享电动车,街头“车满为患”的现状就早早突显出来,西安许多心路段常会因共享单车拥塞影响到交通,连城中村的一些村道甚至包括部分住户门前都未能幸免,一溜一排,动辄绵延数十米,甚至数百米,有序或无序,排布或堆积,在一些转角还会被柴禾般层层堆叠,像小山头一样,这情形让人感觉到的不只是资源过剩,更多是无政府状态的杂乱。
西安的小黄车占比很大,完好率却越来越低,或因小黄车的密码锁安全系数较低,随处都可以看到许多车甚至未上锁,包括掉链、缺脚踏板或是缺驾座的坏车,小区内还常会碰到私锁的共享单车,我甚至见到有一把共享单车的密码锁被单独箍锁在一棵道树的枝丫上。
共享单车时代的到来,为市民出行提供了一种更为便捷的选择,相对化减缓了车辆拥塞和环境污染,这是众所周知的社时代福利,对许多低层的老百姓来说,共享单车还有一项更为积极的社会意义,就是最大限度的淘汰了偷车贼。满大街都是共享单车,谁为你的贼赃买单?你已经身处汪洋,还必要为偷一一瓢水而提心吊胆么?
自行车的贵族时代
我并没有深究单车缘何称之为单车,总觉得应与广东的叫法有关系,而北方在更长的时间里,是把单车叫自行车的,尽管自行车的叫法似乎也不精准,明明是以人力为动力,以双脚踩踏驱动前行的小两轮车,怎么就能叫自行车呢?许说回来,名字的约定俗成许多时候都可以毫无道理,就像张三李四王五赵六,许多人自己都弄不清自己名字的真实含义,但我们谁也无法否认,自行车实在是一项了不起的伟大发明,两个轮子,一前一后,如果不是耍马戏的技师去创造,谁又最先想到以这样的工具革命性颠覆人类行走的历史呢?只是当发明创造进入应用,那必然有一个从高层向低层从富贵到贫贱的普及过程,任何一种新生事物都曾身价高贵,自行车初具骑行功能进入市场之初,人们对它的期冀也绝对可以同一辆宝马甚或于一架飞机相比拟,150年前欧洲自行车首次被运到上海的那个年代,无数人至死都不了解它的存在,直至其后的上百年间,自行车对普通百姓也一直是奢侈品。
有这么一个故事,发生在1960年代的乡村,某村支书想购买一部自行车,支书虽然挂不上品,但乡间俗语:“别把村长不当领导”,村支书每一个时代都拥有村上的绝对权力,这位支书不差钱。但那时候还是计划经济时代,买东西仅仅有钱还不行,买粮你要粮票,买布你要布证,买自行车这样的“大件商品”(那个时代就算很大件了)没有渠道是买不到的,就像这些年一些城里的买楼摇号也不是人人都能摇到——得有关系。村支书苦思冥想,想到村子里走出去的一名干部,这人在北京某部委上班,官不是很大,但村子里走出去的干部中再没有比他大的官,于是村支书就写信打电话求助,但这当官的却没有满足他,那年月干部的原则性都很强,领导的几句回复,就是谁也不能特殊化,这话换谁都不爱听,何况是做惯土皇帝的村支书,还是那句老话,别把村长不当干步,你不满足我,我祸害你,你是去了北京,你一家子都去了北京,可你老祖宗没去呀,你家的老坟还在呀,对,就在这上面做文章,村支书思前想后,费尽心机,就想到了破坏那个干部祖坟上的风水,说干就干,村子里的事支书说了算,于是他就指挥群众在那个干部家祖坟前面给箍建了个砖窑,挖土团泥,烧砖烧瓦,不到两年就真出现了奇迹,那位在京干部患上肝腹水硬化,英年早逝,村支书两年后也如愿以偿买到了自行车,悲剧的是支书也未能一帆风顺,新车买到手不到三个月,就在骑行途中连人带车摔进路边的一地坑院车毁人亡,也正应了乡间那句俗语:“损人一千,自损八百”这短寿的事确是遭报应的。
到1970年代,陇东乡间的自行车依然是奢侈品,家庭条件好的人家才有。一位大哥告诉我一段往事,说那年大表姐出嫁的时候,他早早就准备和小叔叔去给大表姐送嫁,但大表姐家远在四十多里以处,走路需要大半天时间,即使天不亮就赶路,到的时候也可能送嫁仪式都结束了,所以他就想到借一辆自行车。大哥那时候才十三四岁,他知道村上五爷爷家里有一部自行车,但五爷爷是干部,在外上班,五奶奶对家里的自行车视若珍宝,极少借给别人,大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一大早就赶去帮蒸馒头五奶奶拾柴禾,拉风箱,献殷勤,说好话,忙碌了半早上,直到五奶奶馒头蒸好端出锅,依然未放弃软缠硬磨,说不给自行车就不走,就要吃五奶奶蒸好的馒头,那时候吃的仍然缺呀,五奶奶权衡再三,终不厌其烦,把自行车钥匙取来,大哥就急急用自行车带了小叔叔赶路去送嫁。
当年的婚嫁赔嫁很简单,自行车仍然是最好的聘礼和赔嫁,而且并不普及,直至分产到户的1980年代,结婚依然流行三大件(飞鸽车子、红梅(或上海)手表、飞人牌缝纫机),都是令人特别向往的时髦物件,就像今天的房、车一样,成为出嫁女子的心仪,娶亲结婚娶亲也再不抬桥了,不拉骡马不牵驴了,自行车队迎送是最上档次的,记得村上一名女子出嫁时被扶在自行车上换鞋,那女婿身体有点弱,扶不稳自行车的车头,女子瞬间来了气,下车一把抢过自行车把手,飞身迈上车一马当先自顾自走了,惊得众人唏嘘不已,姑娘出嫁不带娘家土的惯例自然是破了,娶亲的和送亲的都在窘态中急急赶了上去。
学车漫话与坐车滋味
今天的驾校随处可见,却已很少看到孩子们专心致志学骑自行车的场景了,时代的物质太繁华,许多孩子从一出生就拥有许多的小玩具和小车辆,童车种类繁多,根据不同年龄段孩子的体形和驾驭能力,设计的安全又轻便,许多孩子在玩耍中潜移默化地学会了单车的骑行,但曾经的八零后却绝对不会忘却那些年代的学车记忆。
上世纪八十年代,国内的自行车生产厂家不断增多,飞鸽、永久、凤凰……纷纷进入寻常百姓家,但那个年代的自行车样式并没有多大变化,大都是28寸上下的大轮子,高车架,大三角梁,没有童车,甚至连女式、轻便之类都还鲜见。所有的自行车基本都是针对成人设计的,可学车子的却多是年轻人,尤其是十来岁的孩子更是对一切充满新奇,那时的乡间的土场上,经常可以看到孩子们互帮互助学自行车的情景,帮助的人在后面一边推动加速增加惯性平衡,一边用力扶持着后座防摔倒,学骑的人使出全身解数,手抓着自行车把手,使劲去踩踏脚踏板,个子矮的还把脚从三角梁中斜伸过去扭着身子半副踩踏,腿够长的,有点熟练的就要学习从前三角架或是后座跨梁,先双手扶稳车把手,左脚踩在踏板上用右脚蹬地助力前跑,有些惯性了急忙飞起右腿跨过前三角梁或是后座,让屁股稳稳坐在车座平稳前行,但那时的自行车远比今天的难学,摔跤磕碰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写到这里有就突然想起QQ群聊中一些网友谈小时候坐自行车的轶事,纷纷回忆那个时代的妈妈。当年妈妈们骑自行车带孩子总是把孩子带在自行车的前梁或是后座上,许多孩子那时候都很小,所以妈妈骑车前总要先扶孩子坐好,因为当时横架在自行车前梁上的坐椅还不太普及孩子们坐前面就只能坐在连接车头与车座的三角梁上,也就是那树直而平的铁管上,有结历的孩子都能回味起,坐在那根铁管上在当年的土石路上颠簸,真是别有一番滋味,我很小的时候随大人去北武吃一位表弟的满月酒,四五十里的路去时走了两天(中途在一姑妈家歇息了半日),回来时坐在五叔的自行车前梁上(后座架上带的是两个堂妹),现在回想起当时回到村子进了土城垛口下车蹲在地上的情景,仍然能感觉到屁股被硌的生疼。而群聊中朋友们的回味就远不止如此,许多朋友更为深刻的记忆,却是他的小脚丫被夹进车叉与幅条间那一刻,有位老友的经历更不幸,他说那时候他是坐在后座架上的,宝妈推着车子一蹬两蹬,只顾上车根本就忘了他的存在,一个扫堂脚把他打飞在光硬的村道上,那滋味让别人想起来都真够喝一壶的。
现在的自行车越设计越精巧,功能也越强大,却更多为省力和安全着想,已渐渐摒弃了运输功能,无论是山地车还是共享单车,基本都取缔了后座架,而当年的高架大车,却有着许多更为实用的功能,不仅有后坐架,配有很宽的踏脚抬板,一辆自行车上带两三个人是司空见惯的常例,老公骑着,大小子坐在前梁上,后座架上坐着媳妇,媳妇怀里抱着小姑娘……这常常是一种近乎完美的标配模式,学生时代的玩法,有单车情歌的浪漫,有一路狂飙的竞技,更可以撒把高歌玩车技,飞车跨渠玩飞越,甚至一个一个的叠加,一辆老加重自行车上带五六个甚至更多的孩子,直至车子不堪重负,或扭扭歪歪摔倒。
那些自行车的故事
上初中的时候,我与同学骑着自行车去县城玩,我们家离县城也就七十来里路,辛苦的是要翻一架沟,南坡和北坡都有约十华里,下坡的时候只要车闸好就可以一路顺风,上坡那可真是挣死牛的节奏,不是人骑车,而是车骑人,为了缩短路程,甚至扛着自行车爬渠过涧走捷道,好在每次都不是独行,几个同学一起,你追我赶,也算满程的欢乐,前一段偶发回忆,我把当年骑自行车逛县城的故事说给一位开货车的表兄听,表兄却说他还骑着单车去合水做过生意,而且是许多次,每次不是带百十斤重的旱烟叶,或是带着上百斤的大葱,早上早早出发,卖完天黑前就赶回来,卖不完就找个歇处第二天赶回来,全程历经正宁、宁县和合水三县,来回要翻4座沟约300多里的路程。
那个年代里,自行车是最好的小型交通和货运工具,初出校门的时候,我也曾用自行车带着学生用品在各小学门前摆摊。1993年上兰州,我购制了人生的第一辆自行车,是托堂弟花六十块钱买到的一辆老“永久”,我以它做交通运输工具,开始在兰州安宁齿轮厂区门前卖菜,每天天不明就去批发蔬菜,去雁滩批大蒜洋葱,去刘家堡拉新鲜时菜,去西固的陈官营驮洋芋萝卜,驮回来了就摆在齿轮厂家属区前的村道上,记得有一次我批发了许多的洋芋和葱头,大概有一百四五十斤,以我当时八十来斤体重的身体,吃力的向回骑行,到沙井驿砖厂路段的时候碰到一辆拉砖的拖拉机,于是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抓住了前面拖拉机的尾箱,拖拉机司机回望的时候我向他友好的微笑乞求理解,孰料对方猛打了一把方向盘,把我连人带菜摔到路边的水沟,菜滚了一地,摔的浑身是伤,后来还是连瘸带拐的把菜拖回到市场。
此后不久,我到雁滩进了一家罐头食品厂打工,那辆老永久就放在宿舍里,一个多月后厂里发生了自行车被盗事件,厂里保安科就把所有没有手续的自行车都收起来,用铁链锁在饭堂旁的空房子里。
那时候偷盗自行车的事件发生频繁,有些是专门盗卖自行车的偷车贼,也有临机起义顺手牵羊的随犯,厂里一位老职工就在聊天时直白说,接连两辆自行车被盗让他大动肝火,趁晚上开三轮车到某小区真接拉了七辆自行车回去一辆辆拆锁骑。
许多人都有自行车被盗的经历,因为生活中许多人都需要一辆自行车,但在经济欠发达的年代,一辆全新的自行车对许多人仍然是一种奢侈,所以大小城市都有相对集中的二手自行车卖场,也给偷车贼提供了渠道,我是自行车是我买的,但被链锁后就不再是我的,我就失却了使用的权力,几次要不回,我终于突发奇想,因为我的自行车被用铁链拴锁的恰是后座,所以我就用扳手拆离了后座,来了个金蝉脱壳,把我的自行车重偷了回来,并骑回了大哥干活的桃树坪工地,只是那年岁末离开兰州后我再未上兰州,我的第一辆自行车也不知所终。
1994年到深圳,初次见到那种很结实的柴油单车,先是厂区前卖包子的小贩踩着那么一辆,高高黑黑,货架很宽,上面挂满了蒸笼、汽罐、铝锅,以及炒好的河粉和包子,小贩每天晚上近子夜的时候来,那阵子是加班下班的高峰,因为单车上带了马达,声音很响,所以一听到那声音,我就知道卖宵夜的来了。后来我才发现,这种带马达的加重自行车在小区很普遍,尤其是后山上种菜的菜农,几乎人手一部,比那种老式的嘉陵125摩托车还普及,这种单车很结实,但比摩托车轻便,捎三五百斤的青菜不成问题,我一位同乡还对这种单车发生了兴趣,甚至做了调研,说他了解了那种自行车的改装成本基本在八百元左右,改装方法不难,设备的供应商他都联系到了,他很想回老家去推广,但他并没有真的回家推广,摩托车越来越普及了,后来就渐渐流行起电瓶车来,街上的自行车越来越少,修车补胎充气的越来越少,靠寄单车生存的镇街大妈也越来越少,但那种户外骑行的山地车却日渐流行起来,山地车的流行似乎并没有很火爆,是共享单车点燃了新一波的单车潮,只是这潮流还能走多远尚需拭目以待。
结尾还想到一个多音字小幽默:
骑着自航车,来到银形里,见了形长航了个礼。
懂意思的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