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包家寨
昨天做维护去了老城关,因为修路,合水至板桥路段无处不尘土飞扬,烟尘滚滚,路边人家或许因不堪粉尘侵扰,许多都在宅院周边设置了障碍,树枝、砖石、废弃的老物件……把一条车徹阻挡的举步唯艰,连一些小便道也遭到堵封,公交车走走停停,四处绕行,很有些万里长征般的艰难,历经周折至老城已是黄昏,移动营业网点早已关门歇业,一时无聊在这陌生小镇,突然就想忙里偷闲去一趟包家寨子,也算是放松身心的一次春游吧。
傍晚坐最后一班太白方向的大巴抵达蒿嘴铺,这个处于老城与太白区间的乡镇我以前就数次来过,近年来乡镇的变化很大,镇街改造的更为宽阔,而且新添了几幢小楼,有了些城市化的气息,连街道周边的小巷都粉刷了雪白了墙壁,许多居民区都夯彻为混凝土路面,但这里似然人口稀少,稀零的石油工人及修路工程都没有给街道增添多少人气,傍晚的街头除了两三家小餐馆里传出三三两两的猜拳行令声,很难领会到别的什么繁华意境,过道的车鸣声也是偶尔响起,街上的门店稀疏可数,所有的餐馆加在一起不超过五家,其它商铺更少,许多都已早早打烊,我找了一家私人小旅馆入住,在清寂里筹备着清晨的旅程。
小旅馆的老板娘说蒿嘴铺到包家寨子也只有七八里(路程),所以我选择徒步,在我的意象里,一小时走十华里并不困难,当年上初中时才十三四岁的我,每周从老家徒步往返十余里路上学也只是家常便饭,所以我的计划是早上七点钟出发,八点到包家寨子,十点前就可以返回老城,可以很早就做完维护工作返城。
今早我起的很早,准时七点出行,虽然是去一个陌生的所以,但我却已了解了些此间的风情,合水县旅游局的同志曾告诉我,包家寨子最美的季节当数三月和九月,三月花艳,九月叶红,子午岭的渲丽尽在其中,所以踏上上山的路时,我是怀着朝圣般的心情,这是一条蜿蜒的山道,却全部被盈尺的尘土铺盖, 季节的干燥与油田的工程车将黄土揉碎成又细又绵轻粉,每一次迈步,鞋底都带起一片烟尘,我对这一切并不在意,黄土地上长大的汉子,自小就在土堆里打滚,路边风景与相对姣好的阳光轻慰着我愉悦的心情,恰好背包里带了相机,边行边摄,小镇、远山、柳丝、山花,随意变幻视角,看到的是不同的山头,不同的色彩,不同的意境,只是长长的车道上始终一个人行走就难免枯寂,那啾啾的鸟鸣,和缓的晨风,都唤不醒大山的寂静,转眼已行走了两个小时,越走越寂廖,越走越让人摸不清路程。
我不知道石油工程上在大车哪里去了,不知道那些旧居的民众那里去了,只是在山顶的某处,看到了几株高大的核桃树,树畔有残存的土夯断墙,有废弃的窑洞,窑洞的周边,是荒弃的梯田,梯田间有桃、李、杏树和别的果木,高大的核桃树下,有被松鼠咬破的果核,有水缸的碎片和牛、羊的骨骸,但更多的是寂静,静谧至心跳的寂静,这样的环境里一个人独行是极容易产生惶恐的,荆棘上鸣叫的野雀,草从里蹦起的野兔,都不是生机,直让人增生“遥望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凄清。
行到一个三岔路口,我踌蹰失措,失却了方向,最后终于走错了路途,沿可容车越行的宽广土路西南直行三五里,在路边的山台上,终于发现了一只长毛的绵羊,一时窃喜,心想总算有了希望,我在盘算着找羊的主人问路,甚至可以歇息一会儿,但却很快失望,虽然对沟遥遥的山头上群羊开花,但我看到的却只是一只被遗落或走失的孤羊,拍了几张长毛羊的照片继续直行,又走了上千米竟然就走到了路的尽头,柳暗花明的是路尽头竟有一户人家,看家狗狂吠把山头放羊的主人唤回,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自远远的山头上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只正纳制的布鞋底,她是这家院子的主人,院子极宽阔,有十多只鸡在院子里觅食,几只小黑猪在院子下面的台地里追嬉,羊群却跑的很远,遍布了前方的小山头,我向女人问路,她竟然不清楚她家到包家寨子的距离,只说很远,我彻底失望了,一个四五十岁的成年女人,她竟然不知道她家所在的山头叫什么山,也许这个只有一户人家居住的山头本就没有名字,山里人的纯朴与简单就是快乐生活的根本,我与她交谈,了解她们的生活,她向陌生的我一一道来,说公公婆婆带女儿在街上(蒿咀铺)读书,儿子早已出门打工,这个山头上就只有她们俩口子依靠种养度日,农活都安排的差不多了,田地里的土肥已轮撒均匀,只是干旱缺墒,目前还没有播种,这个季节的生活就是好好放羊,羊应是她们家庭收益的主要来源。
离开这户人家,已是十一点多,我甚至缺失了去包家寨子的勇气,从这里返回那个走岔路的三岔路口就需要很久,好久没走过这么长的路了,我的腿已有些酸软无力,脚掌也火辣辣疼,幸好有许多的春光山色让我走走停停,边走边拍,心底里才少了许多的抱怨和遗憾。
又走了一个多钟,返回的途中却终于碰上了一个中年男人,是骑摩托下山采购生活用品返回的山头居民,见我风尘仆仆的行走,似乎就充满好奇,一听说我要去包家寨子,就马上停了摩托车说带我去,朴实的山里人,生活环境里很少遇到外人,对每个陌生人都真诚亲切,他的家离包家寨子很近,就在姊妹湫畔,背依背居住的也只有五家人,却应该是这山头上最集中的部落,家家户户都养很多的羊,羊舍就是路边的土窑栏栅。
关于姊妹湫有着非常神奇的传说,寄托着一位杨姓秀才屈死的两个女儿,这个故事早已在合水民间故事集成中阅读过,但却是回来后方才明白,其实在去第一户农家的路上我就拍了许多西湫的照片,东湫却是回来时才发现,那阵已真的有些累了,就没有对隔山梁相依的两池湫水过多的在意。
包家寨子并不是意想中的村庄,红军包家寨旧址的院子似乎并不比来时路上途经的几处空弃窑院大许多,但却已经过整体整修,现有的窑洞比原图多了几孔,窑前窑后也正在绿化,布展工作还没有开始,会议旧址周边能看到的也就三两户人家,两三户人家里也没有一个人姓包,沧海桑田,没人能说清这里的历史变迁,虽然铺设了一条直通九站的沙石路,却同样不见车行,四面望去,连绵不断的,除了山头还是山头,这样清苦的环境,或许曾经是世外桃源,却透露着更多的苦涩与贫窘,而让现代人感慨的,却是越是这样艰苦的地方,民风越纯朴,却传承着正义与良知,包家寨子只所以未被时代淡忘,连我这样的小人物也历尽艰辛来瞻仰,就是因为这里亦是中国革命的摇蓝。
1933年11月3日至5日,中共陕甘边区特委和陕甘边区红军临时总指挥部在合水县包家寨召开了一次在西北革命历史上具有重要意义的会议,史称包家寨会议。包家寨会议是在全国革命陷于低潮,陕西省委遭敌破坏,与党中央失去联系的情况下召开的,会议确定了立足西北实际,走井冈山道路,坚持武装割据的路线,是陕甘边区革命斗争生死攸关的一个转折点,在危难时刻挽救了陕甘边区的党和红军,堪称西北革命史上的“遵义会议”。
因为正在建设,所以并无多少历史文物展示,正在绿化施工的民工队队长是板桥人,他对我爬山涉水的苦旅表示遗憾,说我其实可以通过另一条路上山,他们工队有拖拉机到张举塬拉水,每天都要跑几趟。工队队长对包家寨会议的历史很有见地,显然是受施工要求影响,研读过相关历史,对周边的地型地貌都很熟悉,同我聊起天,站在山梁上给我讲解红军在周边山头设埋伏袭击敌人的历史轶事,告诉我就在不远处的山梁上战胜了敌人,夺取了很多的战略物资,远远望去,那里山势陡峭,遍山林莽,是子午岭林带的一块谷地,站在春阳下的山顶,迎着徐徐清风,让人一时生发许多感想。
今天的包子寨遗址尚未建成,红色纪念展馆的环境已初具雏形,窑院光洁,绿化葱茏,多了许多唯美的粉饰与雕琢,与周边的民居大相径庭,而时代想表达的,却仍然是红色革命文化与传承,是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顽强忠诚,当年的刘志丹、高岗、王泰吉、黄子文他们,是在更为简陋恶劣的自然环境为中国革命的生死存亡运筹帷幄,无数革命前辈抛头颅洒热血,置生死于不顾,只为日月换新天,只为大多数贫苦民众能够翻身解放,他们不懂得敷衍塞责,不懂得见风使舵,更不会做秀和大搞政绩工程,只以金子般的赤子之心,在包家寨子的青山秀水间赋出一曲“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赤胆忠诚。
2013-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