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思高：难以忘却的检查经历

难以忘却的检查经历

文  / 杜思高

那是我负责扶贫工作时的经历，当时我担任部门扶贫办主任和驻村工作队长。2016年春天，“小康路上一个都不能少”，作为党员干部，扶贫攻坚义不容辞。

公元2017年7月，夏天的炙热率先在农村大地上起身，如团扇般扑向在乡村一线工作的人们。市里组织扶贫检查组，分赴五个县进行省检前的预检。我在的检查组由市委组织部和市扶贫办领导带队，奔赴社旗县。检查非常严格，每天早饭后，随机抽取乡镇村组，之后检查人员三人一组，奔赴村里。到贫困户家中走访检查，采用座谈和查看档案结合的方式，每村看五户贫困户，五户一般户。中午在乡里吃饭，下午继续检查。在乡野，村村通水泥路纵横，把村庄连起来。齐刷刷的麦苗青翠欲滴，金灿灿的油菜花明亮灿烂，让人感觉到亲切和美好。

在李店镇走访一家贫困户时，明白卡上写着全家四口人，是因病致贫。我们入户时看到老两口，六七十岁，身体有病，两个儿子外出。难道两个三十多岁的儿子也有病？问村干部才知道，两个儿子身体健康。以前农村重男轻女，致使男女比例失调严重。女孩长大后大都出远门打工，大多不回乡，导致女子成了稀缺大熊猫。农村男女谈婚论嫁时，要求男方父母必须健康，在县城有房子，要买车，同时还要二三十万的彩礼钱，缺一不可。这家人因为有两个男孩，种地的父母纵使把骨头挫成沫，也筹不来钱。两个儿子自然找不来媳妇。久而久之过了年龄杠，对人生没有希望，心灰意冷，逐渐精神颓废，吃吃喝喝，过一天是两晌，这也是没有斗志的贫困户。

李家村边是一条河，基本上断流，偶尔有水滩，黑黝黝的，散发着臭味。岸边则是芳草萋萋，景色极优美。沿着水泥路在村道上走，两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跟着我们，一直走了很远。其中一个胆大可爱的女孩告诉我，她们是初中学生，星期天在家。

第三天，我们来到城郊乡检查。在乡镇服务中心，见到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脸膛红红的，浓眉大眼，头发花白，正伏在案前写字，不同常人的是用左手写字，写的字规矩齐整。我以为是个残疾人，细看却也不见异常。旁边人介绍，他叫张贵，左撇子，少时特别聪明，上学成绩好。上初中时，正是《射雕英雄传》风靡之时，他也从此迷上了小说，读了一本又一本，学业一落千丈，终究没考上大学。落榜后回村当代课老师，之后担任民办教师，最后转正成为公办老师，吃上了商品粮，后来因为文采好，又调进了农经站。当民办老师时，乡供销社主任闺女看中了他，人家当时是吃商品粮的，不嫌弃他。结了婚，日子琴瑟和谐，倒也幸福。但随着儿女出生，经济困难，入不敷出，而他又是一个下不了力的人，弄得家庭在贫困线之下，两口子就生气。在学校教书，在家里受气，心里苦闷，慢慢地他就借酒浇愁，喝了酒就发泄，摔东西，打婆姨，弄得鸡飞狗跳。“嘘”别说了，张贵见大家调侃他，脸上更红了，说：“这都是过去的事儿，改天我给你写几个毛笔字，让你欣赏！”我迟疑了一下，想初次见面，现在咱是来检查，话多也不合适，急忙起身告退了。

那天在桥头镇马庄村检查，吃过午饭休息时，来到路边一户老乡家喝茶。这是临路边建起的一处两层楼房，屋内干净整洁，宽敞明亮。村干部告诉我们户主的儿子儿媳在上海打工，挣钱盖了楼。进得屋内，客厅中间摆一张茶几，周围摆着凳子，一个十多岁的男孩趴在茶几上写作业。地上铺着凉席，两个小男孩躺在上面玩。我和写作业的男孩聊天，知道他上五年级，成绩不错，还是个班长。我随口问了下：“想你妈妈吗？”男孩一下子闭了声，不再说话，脸先阴了一下，接着低头趴在茶几上，呜呜哭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落在地上。一会儿又离开茶几，躺在凉席上嚎啕。男孩爷爷说：“这孩子哪都好，就是不能提他妈！”原来男孩的爸妈一年回不来一次，孩子想爹妈却见不着。想的实在受不了了，就打个电话，打一次哭一场。我本是随口一句话，却引发了伤心事，见一时劝不住孩子，只好尴尬地离开。听着男孩伤心的哭叫，有东西在扯自己的心，一下一下。

一声鸟鸣，打断了我的思绪，抬头望见窗外的树木黄叶正簌簌落下，冬天就要来了，不知那两个大龄农村青年是否找到对象，左撇子老师是否过上了安宁生活，孤独的小男孩是否重温了妈妈温暖的怀抱？

2018年11月11日

          

   【作者简介】杜思高，笔名思杲，河南南阳人。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林业作家协会会员。在《青春》、《绿风》、《散文选刊》、《黄河报》、《中国绿色时报》《河南日报》等媒体发表文学作品400余件。出版诗集《春天的祝福》、《荷花开在夏天深处》、《风吹山川草木长》（合著），散文集《青春，深情的远望》，获省级以上奖励十多项。2013年获河南省五四文艺奖，2015年获南阳市文艺成果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