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琪山】《中国新实力作家成名作》作品展

2019-04-28     总第8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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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路（小小说）

孙琪山

我坐在车里，望着路边飞速后退的垂柳树，思绪像窗外闪后的景物，乱极了。离家十年了！父母还认得我吗？乡亲们又怎样看我呢？我的思绪随着车子的颠簸在翻腾。

张霞妹妹，再有十几分钟，你就要和家人相见了。随车护送我回家的赵警官说。

我点头，不知说什么好。

十几分钟后，我终于回到了梦中的家乡。

村头，我们母女相拥而泣。刚过不惑之年的母亲，已是满头银发，如同老太婆一般，苍老得我都认不出来了。

大街上，一排排的红砖瓦房，整齐有序，令我既熟悉，又陌生。走在大街上，那些熟悉和不熟悉的人，用家乡的方言同我打着招呼，使我感到既亲近，又生疏。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又像翻书一样，在我的脑海中，一页页地翻了起来。

那年，我18岁，正值花朵一样的年龄。一天下午，我从地里打了一筐猪草，背回家。娘说，霞子，娘告诉你一件事，村西头，你三叔家的虹虹姐回来了。刚才还来过咱家找过你，让你今天晚些时候去他家玩呢。待了一会，娘又说，你虹虹姐打扮得可好看了，比城里姑娘都俏！

虹虹姐是我的堂姐，长我大两岁。

听了母亲的话，我一路小跑着去了三叔家。晚上回家，我偷偷地对母亲说：我想跟虹姐去深圳打工。她那里可挣钱哩！

娘听着，脸上灿灿的，露出平时少有的欢愉。

离家的那天，爹在床上抹眼泪，娘的衣襟也擦湿了。

我跟虹虹姐登汽车，乘火车，几天几夜没合眼，终于快到终点站了，虹虹姐递给我一瓶矿泉水，我边喝边欣赏车窗外倒退的风景。不知不觉，我在车厢里沉沉地睡去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上没力气，两眼眯瞪瞪的。我使劲瞪了瞪眼，终于看清了，我被困在一间屋子里，桌上还摆有饭菜。我迷惑不解，下意识地喊了声“虹虹姐”，没人应声，我又大声喊。门开了，进来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说，闺女，别喊了！实话说了吧，你是我买来的孙媳妇。听着，脑袋犹如当头一棒，我没知觉了。

这天中午，终于见到了我那所谓的“男人”。他身材高挑，浓眉大眼，外表看上去，不缺胳膊不少腿，说话听起来，也不憨，也不傻。男人管老妈妈叫奶奶，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再后来的日子里，我发现家里就她祖孙俩。男人有条褪和胳膊是假的，除此之外，与正常人没什么两样。男人在村里开一处山果购销市场。祖孙俩待我不薄，可我就是不想待在他家里。想爹想娘想弟弟，也想村里人，更想家里的清蒸米饭。我厌恶那里的白面馍馍和大葱卷煎饼。白天，老奶奶寸步不离地给我当保镖；晚上，老奶奶和我睡在一起，但她从没忘记把房门上锁。我偷跑过两次，在山中原地打转转，最终也找不到出山的路。

一晃十年过去了。

一天，我正在家中看护龙凤双胞胎，突然，一位陌生人走进我家。那人说，你就是张霞吧？那熟悉的乡音，把我引进了停在大门口的面包车上。

脑海里，翻到最后一页的书停下了。

进了家门，一切都是那样的陌生，我熟悉的老屋没有了。走进崭新的红砖瓦房，我问母亲，爹在哪里？她只是不住地用衣襟擦着那红肿的双眼。母亲身边有个小男孩，偎在她身上。母亲望了眼小男孩，说，小强，叫姑姑！男孩腼腆地躲母亲身后去了。我不忍看下去，把目光移向别处，眼中又湿润起来。

晚上，母亲和我一起睡，听我诉说十年来的酸甜苦辣，离愁别绪，半宿没合眼。天快亮的时候，母亲被我的喊叫声惊醒。她说，娘是过来的人了，想孩子了吧？要不，待个半月二十天，你再回去吧！那俩宝宝在家也怪可怜的。

我仰望着天花板，觉得天花板离我是那么的遥远，又是那么的近。

——原载《百花园》2015年第2期

作者简介：孙琪山，原名孙启山，曾用名，琦珊，弥水。中学高级教师，潍坊市作协会员，有200多篇小说、散文、评论等在《小说月刊》、《小小说选刊》、《金山》、《小小说月刊》、《喜剧世界》《百花园》《小小说大世界》《潍坊日报》《农村大众》等省内外50多家报刊杂志发表。有多篇小小说入选年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