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证法的形成条件

哲学社鸣谢

辩证法的形成条件

——论黑格尔的方法与其体系的不可分离性*

迪特尔·亨利希(Dieter Henrich)**
夏钊(XIA Zhao)/译(trans.)***
1.  一元论体系中的方法
黑格尔的体系(System)可以被看作是一种具有大的普适性与诊断性力量的包含实事的(sachhaltig)诸理论的集合。现实的东西并不必须在消逝中得到把握,而且也不依赖它,整体的现实性以还原其多样的呈现方式的代价而得到描述,这对黑格尔自身来说也是一种应被称作“哲学”的知识不能放弃的条件。但是黑格尔也认为,这一条件只能在这样一种体系中得到满足,这种体系在本质上更多地是作为一种包含实事的诸理论与一个详尽的总理论之间的联结。对他来说这样一些得以详尽描述和在未还原的意义上理解的理论,其实事内容(Sachgehalt)仅仅与体系本身的组织形式有关,这种组织形式必须忽略属于体系的这些理论的有意的实事蕴含性(Sachhaltigkeit)才能被获得。
人们可以将这种组织形式称作体系的“方法”(Methode)而且也可以将它理解成黑格尔在获得包含实事的知识时的操作程序。不过,它不同于一种做法说明——不是导向预先确定的知识意图的步骤规程(Prozedur)。它更多的与一种形式理论有共同之处,这种形式理论能在其结构中找到不同的相合的诸解释。它也与这一体系共享一种特性,即仅仅通过内在展开来实现。可是这些形式体系也依照一种事先形成的方法,按照这种方法它们得以构成。但在黑格尔的体系中绝对不存在方法的东西相对于任何内容的优先性,——既不相对于有关现实的东西的理论,又不相对于在体系奠基的层次上的诸形式客体。方法被黑格尔理解成如一种特有类型的客体,即作为过程的发展形式,在这种过程中诸思想按顺序彼此从彼此以一种方式产生出来,这种方式最早被拿来同自然数(natürliche Zahlen)序列的生成相比照:这些自然数有序地且在其形式能得到说明的过程中生成,但却没有利用一种作为方法的形式,它同时具有步骤规程和内容,作为一种在其自身内部闭合自足的、不需要应用的、尽管也确实适合它自身的现实性。
黑格尔的方法与其体系的完全结合对理解这种方法造成了最困难的问题,并且这个问题对于方法的理解也是决定性的。自从体系已经丧失其说服力与可理解性,所有试图使黑格尔包含实事的理论具有创造性的尝试,要么想要利用从体系自身剥离出的黑格尔的方法或者其类似物,要么相反想要用完全不同的操作方法来分析同一事态。在这两条道路上,已经表明,是不能理解黑格尔的,而只能得到这样一些立场,对这些立场来说,连接黑格尔要么是可有可无的,要么仅仅就是不理解的和未处理的灵感来源。当将方法从体系中分离出来,方法随即就会萎缩成一些构造概念与理论的说明,这些说明不管是否应该推荐一般地使用或者在人的行动与历史过程的范围内适用,但却没有显著的解释力(Aufschlußkraft)。相反的,当可以说无方法地接受黑格尔理论中的实事内容,最好的情况下会产生原理与哲学命题,这些也许会被看作是黑格尔方法上推出的理论内容的相关物,但是它们既不显示相同的诊断力与概念区分,也完全不能从其自身出发以可认识的方式联系到黑格尔的立场。这类经验已经发生在过去的一个半世纪里联系到克尔凯郭尔和所有这些人,他们通过克尔凯郭尔来对黑格尔做出反应,而且情况也是同样的,如生命哲学与新康德主义的文化理论,把黑格尔的辩证法转译成对话的形式与动力学,以及这些尝试,即以任何一种方式想将个体基因的或者整体社会的形式和过程看作黑格尔逻辑学中的形式学说的模板或者隐秘目的。所有这些尝试都来自这样的认识,即简短来说,忽视黑格尔立场的理论尝试,然而它们必然让这样的任务无法解决,即与黑格尔自身的生产力源头建立一种创造性关系。
赞同这种黑格尔影响的概况的人,也一定会得到下面的结论:为了评估对黑格尔哲学的实事内容与方法的接受的诸可能性,他必须首先自己认清体系的诸形成条件。只有与它们相关联被理解为体系特有的方法的诸形成条件以及进而的诸接受条件才能得到理解,而这种方法显然不能从体系中被拿出来并且完全不能被分隔开。
现在应该阐明的是,如何从两个理论的基本预设中得到黑格尔的体系。这两个预设在部件(Einsatz)上是彼此独立的,但在其规划(Anlage)上又是彼此一致。从其中产生了这些结论,它们通向其他各个部件,以至于两个部件的每一个最终都将另一个拉回自身。概括起来说,它们促成了一个黑格尔体系的图景,它完全与黑格尔的意图一致,但不与黑格尔的自身陈述一致。从而就有这样的任务,将体系的这一图景与他的自身陈述联系起来,但是也会引出一种形象化(Vergegenwärtigung)的可能性,它既不陷入那样一类的简化,即所有对黑格尔来说本质的东西都脱离了,它也不导致一种模仿(Imitation),这种模仿对理解黑格尔理论的中心是无能为力的。
这两个部件彼此共同反对一些基本预设,这些预设构成性地进入到日常世界关系的思想之中,并且这种世界关系也被称作“自然的东西(natürliche)”。黑格尔的体系在其普遍驳斥这种预设的不可或缺性与不可欺骗性的范围内,本质上是批判(Kritik)的;而且当它在这样的批判的基础上系统地偏离那些基本预设时,它是修正(Revision)。这一偏离并不如此发生,即好像占优势的竞争者将自然世界关系的组成部分一块一块地置于对面一样。这些组成部分毋宁说在一种自身独立的过程中以修正的形态被重新考虑,而这一过程也构成了体系的方法。只有如此一种以自己独有的形式与自然的世界关系相竞争的总体理解才能完全产生。但是通过这样的形式差异,黑格尔的体系及其方法大部分会被自然的世界关系所排斥。
这两个部件通过一些主题来彼此区分,与这些主题相联系它们既批评又修正自然的世界关系。黑格尔的形而上学来源于对这样一些预设的真理性的否定,它们呈现为关于现实的种类与状况的自然世界图景。黑格尔的逻辑学产生了出来,当一些预设被争论的时候,而这些预设呈现为关于概念与功能(Funktion)的自然世界态度,并且那些概念和功能在使用中关涉和规定了现实的东西。因而首次表明了,为何黑格尔体系的两个部件(以现实的东西的概念与以形式的东西的概念)无解地彼此契合。而且对于早已熟悉的事实本身会产生新的看法,即黑格尔的体系只有作为逻辑学才能成为形而上学,并且它只有作为形而上学才能产生其自身独有的逻辑学。
这两个部件现在应该为自身奠定基础,而且到某时能得到展开说明,即在其自身的后果链条上得到这样的结论——每次另一个部件是被制作出来的。
2.  对自然存在论的一元论修正
自然的世界理解的存在论建立在这样的前提之上——最终现实的东西就是独立的个体(Einzelne)。当然存在不定的多数;它们具有属性,它们能够改变其状况,而且经过一系列状况之后作为同一个体继续存在;但是它们也能够进入世界并且从世界中消失。所有这些过程都遵循普遍的规律。那些能描述世界之中的个别事物以及能够理解——个体为其奠基——诸过程的东西,其实就是这些个体自身,即人(Personen)。他们的理解在同一世界中是一个独特的和极其难以捉摸的过程。但这一世界本身就自身来讲一点也不难以捉摸。如果世界仅仅是所有自身独立的个体的总和,那么个体之间的关系就不是本质上属于他们的,以至于这种关系也是缺失的,但这更意味着,世界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了。显而易见,一定的关系先在于所有可能的个体之前,即空间与时间关联的体系。
每个人对自然的世界理解的存在论是如此的熟悉,当进一步思考时它又会变得如此不可理解。如果有人从一开始就将单个事物的个别性当作在存在论上在先的话,那么为了理解世界本身,就必然强制性地产生一系列额外的预设,它们只是为了单个事物的世界的可能性作为诸条件在发生作用,但是其存在论地位联系到这些单个事物还是不确定的和不明显的。所以那种不仅想证实自然世界理解的存在论,而且想要它在自身就是可理解的人,会陷入搞空想的理论境地。就此而言存在许多选项可能:物理主义的选择认为个体的把握是要借助最终的客体,它们个别的方式不同于自然事物,并且就它们而言也是容易理解的,它们仅仅能在原则上是可控的或者根据功能作用被安排成个体才能是现实的。认识批判的选择则将追求世界统一性的问题导向了这样的问题,即追求由人在自然世界关系中所提出的诸预设的共同作用(Ko-Funktionalität)。自然神学的选择将有关诸个体的思想提高到关于一个自身就负责世界统一性的最高个体的思想。
黑格尔坚信,所有这些选项都无法克服自然世界的不可理解性。在它们关于现实性种类的构想中,从其中自然世界的状况本应得到解释的,而事实上它们只是稍微变动了其存在论的基本图示。而这种图示无法从自身得到理解,这已经是承认的了——当早已进行了上述的解释工作之后。
到此,这也就是合理的和必然的,即更加明确地质疑自然世界关联的存在论。从而会立刻出现,在导向思考个别事物的首要和引导性的地位的存在论对面,设置这样一种存在论,对前者来说它是直接的另一种选择,当它将自然个体的派生性特征当作出发点时。这样一种存在论阐发出来必然就会是一元论。
诸自然个体本质上是多种可能的个体。只要它们实存,它们就也是最终现实的东西。虽然它们只在与他者关联的时候才是现实的,不仅来源于它们而且也与它们产生关系。在这个意义上它们是有依赖性的,而且个体只能在世界的统一性中才是现实的。但是如果它们是现实的,那么它们的这种现实性并不是在其自身之内依赖于其他个体的现实性。它们总体而言是为所有现实的东西“奠基”的东西,而且没有东西在相同的意义上进一步为它们奠基——既不是其他个体也不是那些根本无法被当作个体的东西。
恰恰这个预设会被其对立面的一元论翻转。因而其原则是,世界统一性并不能从个体的秩序上得到理解,而是相反的,诸个体仅仅是世界统一性的内在结果与功能作用。这一统一性是单数的;将其复数化是无法被思考的。但是就其本身来说,它是从自身得到理解的;而且当有人把握到它的时候,也会理解,以前作为个体独立的世界存在的那种东西早已规定了所有理解的开端。因此,对一元论来说合法的规划公式是“一-全性(En-Panta)”。而恰当来说,其中的一者(das Eine)作为不可复数化的统一性——这种统一性本身并不是个别性——占据着首要位置而与整体的诸个体相对,这一整体应从统一性引出并且出于它才是可理解的。即使一者的统一性最后也能和必须被描述为个别性,正如其在黑格尔的体系中现实的情况一样,这一统一性需要将对一元论来说独特的个别性仅仅当作统一性的进一步展开。与外在表象相反,它并不是证明,而是自然世界理解的基本形式的对立面。
一元论能够以两种方式发展起一套理论。否定理论(Theoria negativa)的一元传统看似最早符合一元论的特性,即作为自然存在论的对立构思。在它之中,当一元的世界构想的强力者呈现出来之后,对所有个体会表明,它自身是完全不独立的,而且在它之中唯一的一者才是真正现实的东西。这一理论既不能且不想在概念上把握一者本身,也不能且不想从它的统一性的构想进展到一种对个体本身的理论理解。它可以说仅仅将个体搁置在一者之中。当它确定一者与自然的世界经验处于持续的对抗状态时,那么它也普遍会依赖其存在论,通过它在其每一理论步骤上直接关联这一存在论,而不是联系那种总是重新被去除的东西。
在这一方面,一元论作为思辨理论(Theoria speculativa)将自身与前者相[1]区别。并且这一思辨理论也是自然存在论的对立构思。当然它并不是相对于自然的世界理解才一步步地获得了一元的真理。它毋宁在一个封闭系统的过程中展开了有关一者介入世界图景的优先性与自足性的一元论思想,在这一世界图景中自然世界理解的诸个体是作为全体-统一性(All-Einheit)的蕴含算子(Implikate)出现的。
这一发展的逻辑形式现在是这样的,即黑格尔体系的过程形式以及被称作其“方法”的东西必须由它得到说明。它首先证明自己是一元存在论的解释形式。而且它本身表明在基本特征上一系列步骤需要被完全领会。
3.  一-全性(Ein-Allheit)的思辨理论
对这些步骤的次序安排的指导思想是这样的,为了总体上达到一种一元论立场,思辨理论必须彻底清除个体的优先性,但是它也能获得有关彻底依赖自身的个体的思想。没有这种思想与自然的世界理解的竞争就根本不会形成。而对其明显的东西毋宁也会变得无法触及,不能真正理解以及充其量被解释成假象。因而就会在两个方面违背一元理论自己的本质:在一者旁边似乎就有无法询问的他者[2],以至于一者并不是全体;而且本应仅对自然世界理解来说是不可理解的东西的不可理解性,似乎也会被确认,而不是被克服。
黑格尔认为,一元地被思考的一者以及思辨理论中的绝对者在诸概念形式得以发展,而这些概念形式是可供这样的知识使用的,这种知识完全独立于与自然世界理解的对抗。对黑格尔来说,这些连同从其分析中产生的诸形式都是形式客体,正如数字与柏拉图的理念那样,它们没有感官的中介而是能在其自身上得到理解。这一自我阐明掩盖了对于理解黑格尔来说基本的事实,那就是对这些完全没有超感性理解的客体的陈述也是能够从一元论的基本前提中推导出来的。有关一连串推论的一元论原则的概念形式,其起源的可能性并不与这一想法一致,即它自身显示的方式是某种行动的次序,这种行动接近一种对诸形式客体的直觉(intuitiv)理解。那么,存在这种可能性以及它甚至为一元论构想奠基,所有这些可以通过以下的一系列步骤来呈现:
A. 一者、绝对者能被理解为一元论的原则,只有当它同时是全体的时候。但是任何东西,只要它所是的就是一者所是的,而不是它自身似乎在每个关系中都与一者同一,就必须被理解成这样的东西,它仅仅就是一者所是的东西。这就表达出了思辨理论的任务。这项任务只能这样满足,即当个体的独立性——通过这种独立性个体不会全然就是一者自身——与其彻底对一者的依赖性一起被考虑的时候。
B. 独立性与依赖性同样作为可归于有限者的属性不能外在地假借于绝对者。因为二者的非-差异(Nicht-Differenz)就是一元论的基本原则。如果绝对者存在,有限者也早就存在,但是有限者只能在它与绝对者的非-差异中存在。对这一非-差异而言,必须找到一个形式表达,它并不会导致有限的个体的非实存。有人首先会猜测,这种表达或许会这样存在,将有限者的独立性与其属性联系,融入进绝对者。那么,有限者似乎仅仅在这样的范围里才是独立的,即它脱离自身,取消它的自为存在,从而与绝对者相配。
这一思想是黑格尔的思想,当其本质上将非独立性理解成有限者借此所具有的一种状态。因而有限者在本质上是短暂的:构成其独立性的是其功能作用。这种想法是完全不同于否定理论所达到的思考的。对否定理论来说,完全不会存在有限者的独立性。黑格尔认可它的状态,但彻底改变了方式,在这种方式中有限者的独立性必然能得到理解。
C. 但是如果这一思想不进一步展开,它无法符合非-差异原则,一元论也唯一建立在其上。因为这一有限者的独立性被认为来自其自我消除(Selbstelimination),在先于并指向绝对者。同时它被设想成某一过程,使一元论得以可能的同一识别命题(Identifikationsthese)并不能被视作这一过程。围绕这一命题,对有限者的独立性的一元论理解得到了补充。但是进而,不仅有限者的独立性而且其自身的自我消除被认为是先于绝对者的。这一自我消除被认为是与绝对者自身所是的东西相同一的:有限者仅仅存在,只有当绝对者存在;而且绝对者甚至是有限者,当它自我否定时。所以产生了寻找某种形式表达的任务,这种表达能够说明在其独立性中本质上短暂的有限者的本性,以及一者中的绝对者的统一性——覆盖了全体,而且二者彼此之间的关联是能被特殊的却严格的一元论的同一性命题所规定。
D. 这一表达只能是一种与自身的否定性关联。排除与他者的关系曾是一元论的基本原则。由此产生了关于单数的绝对者的思想。但是达到思辨理论的最低条件是,有限的个体是可理解的,并且在其与绝对者的非-差异上是一样的。有关个体的预设包含了一种内在于绝对者的差异关系的预设。但是同时,如果对差异关系的排除可被视为与自身关系的唯一性相同,那么也就是说绝对者唯一的自身关涉与差异关系相对立。对这两种立场的联合——尽管它们看似完全不相容——只能这样来实现,即将自身关系与差异关系在各自的方面整合进彼此。而且这也只能如此发生,差异关系本身被带入自身关系或者自身关系被理解为不可从一种差异关系中被分离出来。二者都是等价的表达。并且它们再次与黑格尔的基本命题等同,即无存在,它并不与自身关联而是处于一种差异关系。从而所有自我肯定都可被理解为否定之否定。在一元论构想中完全不能声称,自我肯定仅仅通过针对另一个他者的差异设置才是可能的。它反而被认为仅仅是在其自身之内的差异设置,并且正因如此才与自身连接在一起。
有限者是自身相区别的,它是否定地自身关联的进而在其自身存在中它也是其自我消除。但是有限者只是总体上存在,因为一者、绝对者是自身区别的,因此有限者也是同样的。有限者并不是从绝对者分离出来而且绝对者只与自身分离,这都表明了,与绝对者自身一起出现的有限者就其而言只是与自身相区别。而且最后绝对者——有限者跟它一起出现而且它在有限者否定的自身关系中是在场的——对自身也是在否定的意义上,它关联自身是在与其区别的有限者中。这一关系只能如此被更详细地描述,通过这一情况被说出来,绝对者关联到有限者作为关联到它自身。因此,绝对者否定的自身关系被阐明为自身知识的关系。
E. 一元论每一个可能的概念形式的基本形象是与自身的否定关系,它并不导向一者封闭的自身关系,而是可以与这种自身关系一起被当作同一种形式化的事态。早已表明,这一思想必然具有不同的变形。因为只有这样绝对者——包含了有限者,同时还有有限者——它不是其他东西而是绝对者,以及绝对者——它在有限者中关涉自身,才能按照一个唯一的形式化的基本形象而被思考。当仅仅在雏形上考虑到绝对者与其具有的有限者的关系时,这样的三种变形其实早已发生。但是,一元论想要作为思辨理论成为自然世界理解的对手;它想要把那些在这一自然世界理解中无法把握的东西与其自己联系起来,而且从它的角度——绝对者的自身关系的展开——来理解那些东西。如果一元论应当能够实现这一成果,那么它也必须在更加丰富的多样性中阐发出否定的自身关系的基本形式。黑格尔的逻辑学就是这种的尝试,勾画出一套这样的形式学说。
这一形式学说最后还处于一个更进一步的先决条件之下:它必须在一定的顺序中阐发否定的自身关系的多样形式,这一顺序不能直接从这样的任务去理解,即在一元论的概念形式中为将自然的世界理解转化进它而去创造空间。因为被看作对一元绝对者的构想的东西,也必须被当作某种概念形式,在其中绝对者自身能以其内在表达获得理解:概念形式可以不表现为其自己的诸变形,如一般的框架和仅仅实际上引入它的特殊化。这一概念形式必须让差异从自身中产生。因此,否定的自身关系的形式看似不只是适合每一个他者。因为适用于绝对者的东西——绝对者应当在其中得到理解——同样也适用于作为形式的它自身:这一形式要求,在其自身将不同者思考为这样的东西,它早已经与其自身一起存在了。所以,这一形式超越了自身之后又指向了某种东西,即还是它自身。那么,如果恰恰不是在某种进一步变形中的同一概念形式,这一他者还能是什么?因而人们最后也会达到关于黑格尔逻辑学在某些思考中生成的观点,这些思考涉及这种逻辑的角色,即作为一元存在论。
人们总体上能够而且必须将反对自然世界理解的黑格尔的存在论看作这种尝试的直接后果,完全树立并且贯彻这种反对意见使其成为完成了的理论。为了获得黑格尔的概念形式并且得到关于其“方法”特有的思想,没有什么是更必要的,除了在其整个范围之内去深刻地理解这一任务,即要去完成这样的反对意见。只是借此——这是其特征——黑格尔的体系在同样简单以及重要的意义上获得了理论史上的一种历史必然性:这一体系的概念形式直接从一种计划产生,它能够道出真理疑问的此岸,而且这也必须已经在执行中。因为这是进入了其概念形式构建的特点之中,只是出自将自然世界理解的存在论转变成其直接的反面的结果。一旦完成这一计划作为范例和不可回避的取向点在另一种意义上就是一个历史性的唯一。
然而被称作这一体系“方法”的东西绝对不能从这一计划中被分离。如果人们从一元论的体系计划中分解出黑格尔的概念形式,那么对它来说其构建的东西也必然会消失:关于本身是差异关系的自身关系的思想,以及同时期望进一步规定这一在其变形中、在一元存在论的纲领公式的指导之下的思想。只有在这样的地方,即这种存在论构思的哲学意义并不被争论,黑格尔自己的方法才会变得有创造性。而且只有在这样的地方,即在构思上和在定位这样的存在论时,一种也与黑格尔对立、独特的立场看似可以达到,一种既与黑格尔相匹配又与其相对的独特的方法设想看似能够得到实现。
4.  对客体关系的功能作用进行一元论的结构改造
我们已经看到,黑格尔逻辑的基本形象如何从这样的思想发展而来,即它与自然世界理解的存在论正好相对。如果人们将黑格尔的逻辑理解成对所有功能作用的概略进行修正,借助于它自然世界理解的存在论会被转化为现实的知识,那么完全同类的结果也会产生。这种世界理解是“自然的”并不只是在这种意义上来说,即我们生存于某种世界的预设中,在这一世界里个体在存在论上是独立的,而且在这一世界里个体出场及其共存的秩序有一种与个体自身不同的定在。所以我们坚信这样一种世界的实存,因为与其相关我们知道许多个体,而且因为出于具有这些认识我们将自身理解成人。我们提及个体借助的形式的体系以及与其一起发展的我们的自我理解,完全能够定义自然世界理解中的存在论的自然性。
有关个体识别出来的客体关联的功能在一种根本的共同作用(Co-Funktionalität)的意义上交互依赖于彼此,这一共同作用并不能由之前存在的诸元素所建立。没有形式能被使用,除非同时其他形式也被使用。这些功能作用最本质的地方首先是:
个体与其他个体都是不同。因为我们在不同的情况下能以不同的方式联系到个体,而且又因为个体处于变化之中,所以我们会认为这一个体与另一个体同一或者不同一。——我们要面对大量的个体,在其中我们能将个体区别成每一个,更确切说将一者他者相区别。——我们描述个体是通过它们的特性,并且我们以肯定否定的陈述来这样做,通过我们将它们所具有的特性归于它们,否定其他的特性。——因为如果我们仅仅肯定一定的特性,那么我们就能够直接否定特性,我们也就会从某些配对的特性的不相容性(Inkompatibilität)出发;
相应的我们会思考其他特性的相容性(kompatibilität)。
这四组功能作用对于我们关涉个体是建构性的。但是它们在被使用的时候是与其他形式关系相关的,这些形式关系跟它们一样也具有二元的基本形式。最重要的是,能被归于许多个体的特性与进一步规定那些有所属的特性因而预先有某种受限的使用的特性,这两种特性的关系属于它们,以至于这些特性彼此之间表现为普遍的特殊的;特性之间是有差别的,有些特性,个体仅仅自为地具有它们(直接的),而其他特性,个体只有联系到其他个体时才具有它们(间接的),以及还有这样的特性,仅仅某一个体具有它们,即如果其他个体有某种属性,这一个体就不会具有同样的特性,虽然有另一特性相反地适应于这同一个体。这些个体都是对立物或者彼此处于的关系之中。
客体关系共同发生作用的功能连同其他一起被使用的功能,同自然的世界理解的存在论形式一样,现在给出了这样的动力,即确定这一世界理解的不透明性。虽然我们能在反思中理解其如何发挥作用,——客体关系里诸功能的角色与不可或缺性。但是我们并没有理解其与诸形式关系的形式亲缘性,我们在客体或者谓词上发现这些形式关系并且它们必须表现得完全偶然。本来我们不理解,什么构成了它,个体以某种方式共存而且具有这种属性,客体关系和客体描述的功能能够普遍地在其典型的形式亲缘性中被使用。这是可能的,在愈发坚定地对这一昏暗性的反应中去强调先验立场的不可欺骗性。然而人们会顾虑,自然世界理解的存在论形式早已为其自身招致了这样的情况,即在与其相竞争的存在论的方向上超越这一理解,而这种本体论遵从一元论的原则,从而这更进一步导致了,要在客体关系自身的功能方面也得出同样的结论。
通过否认个体的最终性,以及众多个体和其共存层面的不可还原性,一元论修改了自然存在论。从而它会导致,否定某种差别的原初性,但同时不会消除差别本身。作为思辨理论的一元论恰恰在于,将其带入另一种类的关系之中,——也就是说,关于这类关系的一元论思想可以这样完成,即要让非差异性(Nicht-Unterschiedenheit)原则前后一贯并且通过一系列步骤反对差别的前提性从而生效。如果人们想借助提及和描述个体而不是通过指示其共同作用来支撑对二元的基本功能的理论探寻,并且如果人们想继续发展这一与理论过程一致的探寻,其使一元论与自然世界理解的对立得以完成,那么鉴于提及个体时的基本功能,人们就必须具有如同鉴之于自然存在论的基本区分的做法一样。
当构思存在论的一元论时,这一做法首先会导向某种原则,因此一者被思考为全体。在思辨理论中涉及的是针对自身又返回自身的差异的思想,这种差异能够且必须同样适用于绝对者与有限者。现在在相同的做法中每个彼此区别的客体关涉的功能必须被看作同一功能的诸方面,可是能同时保持其形式差异。这样理解的话,它们就不能继续被视作自然的客体关系的功能。它们毋宁必须,而且与规定客体的二元形式一起,被理解成诸形式的事态,它们适应于所有个体本身,它们也对此负责,即总体上能够关联到个体。但是它们自身不再是我们客体关系的功能。这一地位的变动是不可避免的,当理解在诸功能间存在的形式关系应当在同一关联中寻找的时候,在这同一关联中自然世界形式的昏暗会被一元论的世界构思的形式透明性代替。在世界中现实的东西的形式与关涉它的形式会被转变解释成一-全性(Ein-Allheit)的说明形式。
当它遵照这一结果,黑格尔的逻辑就会建立起其整体的形式关系的体系,特别是那些对其体系建构性的和典型的东西也会从一种唯一的操作中被建立起来:这种操作将不同对的客体关系的功能融合进彼此,而且每次让否定的部分称为其他部分的一种内在规定。所以就产生了:同一者在本质上是与自身相区别的;一者是不同于自身的一个他者;肯定本身在本质上是否定;我们一直思考的东西,被看作与其自身不匹配。所有这些形式表达都以某种方式——这种方式只有借此才是特别的,即它连接了客体关系的单个功能——准确把握了同一形式关系,这一关系首先是从全-统一性的存在论预设阐发而来的。
那么,第二次以及从现在起黑格尔逻辑学与形而上学的独特地位最终要在思想的可能位置上被定义:黑格尔的存在论将直接的对立立场发展成为自然的世界理解,它作为唯一的说明为了这一存在论的内在展开,预设了一-全性的原则。此外,黑格尔将一元论原则的整个形式发展过程只建立在对自然世界关联中客体关系的二元基本功能进行变形的基础之上。这一变形是这样完成的,即原初二元的东西,成为了一种唯一的形式关联的两个形式的方面。黑格尔在阐述一元论时有显著的后果,他已经完全放弃了任何由其构造的概念,也就说使用某种人造语言。在这一逻辑中人工地起作用的和必须起作用的东西,是这种形式化的处理,自然概念需要经过它的处理。但是这也意味着,黑格尔的形而上学之于自然世界理解并不表现得如同一个科学理论之于自然知识。而且这也是黑格尔自我阐明的前提,所以自身理解的逻辑的体系完全不违背现实的经验,即它总体上只反对一种关于这种经验的功能的表面解释。这一自我阐明在此并没有得到确认。但是如果没有这一特殊的和唯一可能的种类与方法——构思一种一元的存在论,它绝对不会被提出并且能被黑格尔自身当作明显恰当的。
对客体关系的基本功能进行一元论操作必定会为思辨理论带来这样的结果,即一-全性的思想也能在其自身得到明确表达。早已表明,这要求这一思想能被进一步规定为绝对者与有限者关系的思想,有限者作为否定的自身关系的思想,以及与有限者的这一否定性相关的绝对者的自身关系的思想。种类与范围——在其中黑格尔以经一元论变形的形态使用了自然世界理解的特定形式——也依赖于,是否以及在何种范围内它们可以通过这一变形获得一种生成力量。只有当从将被带入一元形式的二元性推导出其他形式的时候,对黑格尔的逻辑来说一种自然世界图景的二元功能才能具有基本的意义以及被普遍使用。
当这些二元功能一元地被构思的时候,是否以及以何种方式它们能具有生成性(generative),这特别依赖于,其两个互补的逻辑形式如何实现合一。对一元论的目标来说,这个合一只有在整个范围内才是合理的,如果考虑到某一形式只有作为其他形式才能完成的话。如果仅仅预设某一形式只与同其互补的形式一起时才得以满足的话,例如肯定关系只一种否定关系一起被思考,一元论的计划在其逻辑框架中还是尚未实现的。一元论的计划此外还要求,肯定关系在其自身被理解为否定的。如果只思考“在一起的东西”,那么思想就会回到一种可能的基底上,在其上必然会安置两种关系。如此就无法实现关于一种无基底的一-全性的一元论构想。
如果人们在这一视角下观察这些二元形式,并且这些形式是本来关涉客体的功能,那么表明了,只有肯定-否定关系与一者-他者关系既在严格的一元论意义上又在这样的意义上,允许两个互补表达的合一,即这种合一是生成性的。为什么会如此表现,只能在一种特殊的研究中得到解释。但在两互补形式的每一组方面这一逻辑作用何以出现,能得到简单的说明:
肯定-否定关系所涉及的东西,否定的陈述形式已经在双重的意义上被使用。这一双重化按照一元论的变形展现为否定的东西与其自身的关系。而且这一自身关系能被看作与肯定(Affimation)意义相同,之前在所有配对中,否定环节被描述为与他者的关系而其互补的环节相应地被描述为与自身的关系。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在一元论构想中自我关涉的否定就是肯定,——不同于在否定的自然使用中与某一前者关联对首先被否定的东西进行过肯定。
一者-他者的关系中不存在自然意义上跟一元的他者的自身关涉性相类似的东西,它在陈述逻辑的意义上是双重否定。但是人们看到,它可以实现一种他异性的自身关系,如果客体关涉的功能被完全使用而且同时并不是作为这些功能本身,而是作为一-全性的形式表达被使用。我们预设,借助这一表达“一者”在配对中被指向一个个体,而后者作为“他者”与其相区别。属于这一表达的使用方式的是,也已经被说了出来,作为“一者”出现的个体是与已被当作“他者”的东西相对的他者。因而它是“他者的他者”。人们现在需要忽略,“一者”与“他者”只是客体的关涉方式,不是客体的诸特性和定义,而需要将它们理解成一-全性的说明形式,从而直接得出,因为一者是他者的他者,它不仅简单是一者,也同样是他者。所以它不同于一者,并且因为它本质上又是一者,不同于它本身,联系自身的他者,但是又因为他者是一者的他者,现在从一方面来讲,它就是它自身的他者(das Andere seiner selbst)。
“它自身的他者”与“否定的否定”,这二者都被理解为严格的自身关系而且在一点上都被理解为与自身的否定关系,它们是黑格尔逻辑的生成性的基本形式,这种逻辑可以被称作“单一逻辑(Mono-Logik)”,因为它使一-全性的形式在其内在的展开中变得可以理解。这些形式是生成性的,由此表明了,它们并不能保持自为。它们要求说明某种东西,即从否定和他异性的自身关系中能得到什么结论。而且它们之所以有这一要求,因为第二次否定和他异性也是自然使用中的表达,这要求对一种在其使用中直接的却尚未被提及的东西进行说明。某物不同于x,而且第二次否定否认了否定p;那么x和p通过下面这些说法都是尚未被提及的,第二次否定指向第一次否定,被一个体所思考的是它其实是一个他者。在双重否定与他异性的自然使用中所预设的东西,在一元论变形的使用中成为其结果。并且这是这一情况的形式源头,即两种思辨的基本形式能够且必须在生成性的意义上发挥作用。
5.  自身关联的他异性的思辨理论
作为这一种类——思辨的基本形式如何能具有生成性——的例子,这里应当从他者的思想中进行一种推演,他者不再具有客体关系的功能,而是被看作一元论原则的表达形式。
A. 他者是自身关联的,从而是它自身的他者。
B. 因而它表明自身是他者所是的东西的对立面。因为它不同于所有他者。但是又因为“他者”本质上意味着一种脱离于直接的关联者的关系,它自身的他者本质上就不需要思考所有那样的关系;从而它就是无关系者,直接者(das Unmittelbare)。所以超越与他者的对立面的同一性,从自身关联的他者中直接产生了无他者的东西、无关系者、直接者。
C. 但是现在他者被看作是自身关联的。并且恰恰它是与自身区别的,也就是直接者。因为不同于他者从而是直接的,是他者在其自身所是的东西。所以直接者可以不全然被当作他者的对立面。但是如何这样去思考直接性,它不仅如此才是它自身的他者,即这一它自身的他者完全不是他者?如果它不是他者,也就不是它自身的他者;而且如此的话,就完全没有直接性,它本是他者,只要它不同于它自身。就此而言,作为结果的直接性自身必须被当作他者,然而不能作为不同于他者的一种东西,它就是它自身的他者。只能发生这样的情况,即在其自身方面直接性被解释为自身关系。
表明自己是自身关系中的他异性的直接性,自己仅仅是自身关系。因为它现在完全不能与它自身的他者相区分,它也是它自身的他者,——在第二种情形中。
D. 自身关联的他异性的这两种情形是彼此之间相互产生的。因为它自身的他者——作为这样的东西,它证实了来自原初的它自身的他者的直接性——具有如同前一种情形一样的生成性力量。因为第一种与第二种情形的关系是一种同一性的特殊种类的关系,从它自身的他者的第二种情形中产生的东西能够重新成为第一种它自身的他者。所以在它们之间会出现相互的自身区别与自身生成的关系。
E. 但是如何来思考他者的自身关系与自身扬弃这两种方向的二重性?当这种双重意义的发展进行的时候,必须说的是,它们二者是有关自身关联的他异性的思想的直接蕴含。自身关联的他异性的思想可以这样来理解,人们思考在其自身存在的自身扬弃,同时总是在其自身的双重化方面思考其实现。尽管两种情形都表明,这一思想纯粹自为的作为原初的双重实现的简单原则,也与其实现的这两种情形相对立。它本身可以被当作普遍者(Allgemeines),但是作为一个普遍者,特殊者(Besonderes)被包含其概念而且特殊者能从它以形式推演的方式生发出来。而这恰恰就是黑格尔“真正”的普遍性的最重要的特性。它是思辨理论的一-全性的形式的进一步表达:它的特殊化的形式过程也被包含在其自身的概念之中。
这样五个步骤的次序可以在下列的图示中一目了然:
还需要说明的是,普遍者与特殊者的思辨关系更进一步会导向个别性(Einzelnheit)思想的思辨规定。个体对于自然理解的存在论来说曾是建构性的起点。与其相关无法解决的客体关系诸功能的共同作用也曾被建立。但是,黑格尔在单一逻辑展开的过程中所达到的个别性是完全不同于自然的世界理解的构想:它是一者的内在形式,当一者自身区别同时这些区别完全受其统一性形式的原则规定,对此进入详细说明的原则与它们对立同时又保持一定距离,没有这些详细说明它不能成为真正的奠基者与创造者。个体并不是在众多他者之下的单一者。它早已自为地具有了个别性而且只遵从其内在形式。黑格尔正确地认为,一方面不可理解的自然世界理解的个别化与(另一方面[3])在其自身且从其普遍性出发进行区别的个体概念的差别是最重要的,通过这一差别客观世界与思辨理论的世界之间的差异就能被标记出来,而且通过这一差别一元的思辨理论的优越性因而也能最大程度上被说清楚,因为它能给予在自然存在论中仅仅预设了的个别性意义一种形式化的分析。这一分析才会让这一情况得到理解,即我们世界的个体是事物、物体、有机物:根据其自己的原则自身区别的、而且在其差异中团结联合的、以及保持有限的一-全性的现实化。
6.  单一逻辑过程的构建
通过已经阐明的,自身关系中的他者向自足的个体的思辨发展还尚未清晰。现在必须首先说明,这种发展可以而且如何从自身关联的否定功能的使用中产生。进而必须说明,这些表达如普遍性与个别性,它们在更进一步的发展层次上被使用,而且能被陈述为复杂形式或者陈述为自身关联的否定物的不同形式的混杂体。
在逻辑学中黑格尔的现实工作所涉及的东西是可以猜测的,而且也可以明确,在这一发展过程中其他诸理论关联作为被一元论规划所确定的关联也在内部发挥作用。相应的其他概念构造与理由形式,作为属于一元论规划本身的,在其中能变得有作用。其中的一些通过一元论规划自身可以间接地被需要。意义阐发的做法就属于它们,在这一做法中相对来说不确定的关于一元绝对者的形式状态的诸概念会被转移进更加确定的与最终完全规定了的概念中。单一逻辑依赖于这种做法的使用,而另外这最后与其转化进入一个形式体系相对。当然思辨的基本形式的进一步规定很大一部分可以被理解为用更多的组件来丰富基本形式的做法,这些组件全部都是自身关联的否定关系。就此而言,单一逻辑接近了一种组合分析(Kombinatorik),它能以一种形式体系的方式被描述。最后,对逻辑发展的组织形式来说从无前提性的方法论预设也可以得出,它能被理解成一种有序的对各个表达的意义与功能的悬置(Suspendierung)。
同样单一逻辑也会联系到包含实事的问题,在此仍未确定的是,这是否具有相同的必然性。对这些问题的其中一些来说这一逻辑可以提供其自身的解决方案,——对于无限者的问题,包括康托的对角线论点的雏形,对于分析对立面的关系,对于阐发某一概念形式的任务,这一形式让相对的独立者理解体系中的相互依存,都会如此。谁想使黑格尔的理论对这样一些人可理解且具有吸引力,他们认为黑格尔的理论是一种人为的却不可靠的对被误解的和被误用的概念的融合,因而可以尝试去信任黑格尔对刚刚这些问题的处理,面对它们在自然的世界理解中也会出现困惑与无助。
不过对黑格尔体系与方法的理解几乎没有向前发展而且对黑格尔的理解接受无疑还没有进入正轨。因为如此恰恰基本问题会被延缓和排除,与其关联每个对黑格尔的哲学立场最后必须阐明自身:——例如如何看待其一元存在论的奠基性思想以及如何看待其单一逻辑的建构原则。由此全部立场无一例外地表达了,什么是黑格尔理论的中心以及什么在涉及个别问题的意义上具有创造性。在此如果明确拒绝,那么就无法实现对黑格尔自身方法的理解接受。而且一种总还能具有创造性的对黑格尔的连接,会成为一种推动发展的刺激,它本质上建立在误解之上,或者成为对一种权威的复归,它在理论自身按照事情的发展是没有根据的而且在之中这种复归并不能按照事情本身被转化。这解释了我们所熟悉的涉及黑格尔的种类,在其中连接黑格尔以及对辩证法的吸收都局限在很少部分的公式与相对来说外在的单一逻辑的形式。而可更多指望的东西并没有超越某种理论的目的宣告。
历史上对黑格尔的理解接受,随其直接的影响而来,而且它发生在这样的前提下,即有可能和必要将其思考的实事内容与方法从一元论体系的压迫之中解放出来。这种理解接受在克尔凯郭尔与马克思那里早已是成果丰富的和有影响的,而且它在很大程度上也规定了当前的哲学现状。但是只要涉及黑格尔,它也就会在一种理论的朦胧状态中发生,在其中通向真实黑格尔的入口被阻断了,并且对于在接触和排斥中关涉黑格尔的真实做法很少会在方法层面上清晰起来。当黑格尔的青年著作可以获得的时候,它们也引起了大量的和持续的关注,这种情况可以简单地在以下的关系中进行说明:有人希望,黑格尔的真正事务与受其激发的方法能从体系的负担中解脱出来,并且通过黑格尔自身得到展示。当然黑格尔自身的发展过程是在相反的方向上的。正如黑格尔自己已经着重说明的那样,可以看到这种洞见——早期文本的目的只能在体系形式中被把握与被释放。理解接受与这种洞见相反,但其历史却完全确证了它。
一种对于黑格尔思考式的接受与一种思想,其独立地关联到黑格尔并且尝试理解其自身,那么它们都必须对黑格尔体系的内在形成条件有清晰的认识。而且这样的清晰认识只能在认真对待黑格尔的基础哲学问题以及由他所构建的形而上学的地位规定(不仅在历史上,而且也在哲学上)的条件下才会发生。属于这种情况的是,有人获得了某一提问的立场,有关现实的东西的最终解释是否能让某一现实的东西没有残余地并入形式关系的内部结构之中。黑格尔已经将存在论的基本概念与主体性的形式概念理解为同一单一逻辑概念的诸变形,比如理解为“它自身的他者”,进而他将柏拉图与莱布尼茨的立场——根据这些立场只有形式存在——引至其最极端的可能表达。但是这种情况也属于上面谈到的,即人们能独立地提出根据,而在这些条件下这类最终理论能够获得并被实现出来。
通过这种方式,即在这里分析体系的诸形成条件,黑格尔发的自身理解就已经被反驳了。黑格尔认为,他的逻辑只是跟随一-全性(Ein-Allheit)的形式过程。但当这一逻辑是在对自然的世界理解的修正中被获得时,并且总体上它也只能这样被获得,那么它的所有基本概念及其推演都完全会与这样一种修正相绑定,这种修正无疑是系统地被一个内在原则所约束的。其次,他的理论并不是绝对的过程的表征(Indikation),而毋宁说是他的建构(Konstruktion)。这种建构的诸原则将同一方式中的思考置于了这一法则之下,对于这一法则来说它会导致这样的情况,它似乎做成了一个自身内部约束的绝对的过程,如果这个过程似乎是对直接的表征开放的。因而对黑格尔自身的理解,如果它还未被确定的话,按照可能性它是能被很好地理解的。最后,还有一个问题,其对于体系与方法的知识价值是最显著的与真正决定性的问题:一种建构,它系统地摆脱我们熟知的客体关系的诸基本形式,但它还不能且不想消除这些形式,那么这种建构能否获得知识并且诉求自身的真理?而且这种建构现实地要求的真理如何能够成为这样的形态,它关涉的恰好是我们在其中发现自身的世界,——这一真理如何能够透查它的晦暗而学会理解它的整体情况?为了回答这些,需要将一种全面且完全不依赖于黑格尔自己语言的洞见纳入到理解的过程中来。
参考文献(译者整理)

Henrich, D., 1982: “Die Formationsbedingungen derDialektik: Über die Untrennbarkeit der Methode Hegels von Hegels System”, in RevueInternationale de Philosophie,Vol. 36, No. 139/140 (1/2), pp. 139-162.

–––, 1982: Selbstverhältnisse: Gedanken und Auslegungen zu den Grundlagen derklassischen deutschen Philosophie, Ditzingen: Reclam.

–––, 1978: “Formen der Negation inHegels Logik”, in Horstmann, R. P. (ed.):Seminar: Dialektik in der Philosophie Hegels, Frankfurt am Main: Suhrkamp,pp. 213-229.


*  本文原文为德语,发表于《国际哲学评论》(Revue Internationale dePhilosophie)(参见Henrich, 1982: 139-162)。本文的所有注释均为译者所加(译注)。

**迪特尔·亨利希(1927-),德国哲学家,慕尼黑大学荣休教授,师从伽达默尔。曾任教于海德堡大学、哈佛大学、东京大学、慕尼黑大学等。先后担任过国际哲学协会主席团成员、国际黑格尔协会主席等重要学术职务,是当今德国古典哲学与德国观念论研究的重要代表人物。

***夏钊,南开大学哲学院博士。

[1]这里指的是否定理论。

[2]他者在这里指诸个体。

[3]译者所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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