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坐,品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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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西边的荒坡上长满了茅草,茅草花开放之际,觉得自己的生命比茅草花还轻,心腔里因此而盛满了苍凉。闲坐之际,朋友对我说,茅草花还有一个称谓叫鸢尾花,心中便弥漫着诗意,我就是这样一个多愁而善感之人。
校园的花坛里种了几行黄花菜,芒种过后,看着一朵朵黄花,我时常想起“人比黄花瘦”,忧闷之绪在心中不断郁结。品茶之时,同事告诉我,黄花菜还有一个名字叫忘忧花,心田中便多了几分明净,我就是这样一个善感而多愁之人。
善感之人爱闲坐,多愁之人好品茶。在学校西边种了三亩莲藕,若有闲暇我总会坐在荷塘边,泡一杯铁观音,听一曲古风,看落霞将西岭装裱成一幅油画,小鱼将水中的花瓣当作一把遮阳伞,白鹭在天幕中滑翔成半句唐诗,雨丝在荷叶积聚成一阙宋词;听青蛙在不远处咏叹出一份婉约,知了在叶隙间聒噪出一份悠然,蛐蛐在秋夜弹奏出一份古韵,倦鸟在树梢吟唱出一份苍凉……
荷塘边闲坐品茶,我会猜想一颗露珠的前世;也会预测一朵荷花的来生,会把一只白鹭当作自己,也会把自己当作一阵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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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之中,最让人神往的事物是天地之间的造化。古代文人追求的生活是朴拙的,概括起来只有十二个字:竹雨松风梧月,茶烟琴韵书声。
我读书不多,且读得太粗浅,称不上文人,但对文人的雅事却向往不已。文友小聚,葡萄架下煮茶,谈论唐宋明清,总会有对坐于古道驿站外的感受;书友来访,在书斋里论及古往今来的诗僧,就会产生置身于寒山长亭中的错觉;大雪封门,泡一盏茶,拥被夜读,总会怀疑自己穿越到了秦汉时的边关……
闲坐品茶,一切都被虚幻了,让真实比虚幻更虚幻,也让虚幻比真实更真实。在虚幻与真实之间思接千载,在真实与虚幻之间神游世外,总会有文思闪现,我把飘渺的文思写成一行行歪歪斜斜的文字,先后自费出版了两本散文集,一本叫《抚梦而歌》,一本叫《长满青苔的日子》,将这两本书的名字连起来是一句话:在长满青苔的日子里抚梦而歌。
回头看看,让日子长满青苔不难,抚摸着自已的梦想歌唱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些年,我一直在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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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多次抄写过卢仝的“七碗茶歌”:“一碗喉温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也许是由于我心中的俗念太重,也许是我身上沾染俗气太多的缘故,也许是因为我在品茶方面的修为不够,喝茶之时,我始终没有两腋生风的感觉。
数年前,长夜静坐,煮一壶老茶,品读了汪建中一篇名为《茶客》的散文,文中细述了陆羽、卢仝、张岱、李渔、曹雪芹、袁枚等十六位茶客的茶事,平生第一次醉在一缕缕茶烟和茶香之中,将几分醉意草拟成了两行不合平仄的拙句:愿为俗世一佛陀,却是草庐一茶客。
开通了微信后,昵称自己为茶客,过了一段时间,觉得自己的心态难达清寂之境,顶多算得上一个村野茶罐而已,配不上茶客的称谓,遂更名为郭成志。
天长日久,喝茶习文之时,我终于悟出了这么一句话:每一缕茶香,都来自于一份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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