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摆渡,那人,那事(续)
拜访徐阿婆后,我来到了伍家圩对岸的后张村渡口(属于金华市罗埠镇),见到了摆渡人俞师傅。如果说摆渡是一场接力赛,俞师傅正好接过了徐阿婆的那一棒-----徐阿婆大约1985年歇业,俞师傅则是1980年开始摆渡。
俞师傅身材魁梧,壮硕结实,年纪不大,摆渡16年。
“我今年54岁,16岁开始跟着父亲上船撑船,后来父亲生病,我一个人干,直到32岁。”
一打开话匣子,俞师傅越说越来劲。
“开始我们还是木头船,木船也是向村里承包的,当时农村已经实行单干(即家庭承包责任制)。船是50吨的水位,最多可以乘坐50来人。没有任何机器设备,我一人能轻松搞定,俗话说四两拨千斤,靠的是技术不是力气,只要竹篙拎得动,木桨划得起,船就能开。虽说四五十人,也不用多大力气。”
“到了89年,木头船开始换成铁壳船,一只船造价就要一万六,我拿不出那么多钱,是村里出的钱。我们投标,投标的钱一年要90 0元。船票呢,慢慢往上涨,从最初的五分、八分、一角、一角五分、三角、五角、最后是八角。”
“对岸的渡口当初叫叶下埠头(是一大片田畈),现在又叫中洲码头。最初来往的人,主要是对岸伍家圩及附近村庄的人,往我们后张这边过渡。因为罗埠是重要集镇,对岸的人在后张渡口下船,走一两里路到罗埠镇喝茶、喝酒、背树、买树。”
“每年的正月初三就不一样了,是我们后张罗埠等地人往对岸伍家圩方向走亲戚。为什么呢?因为溪对岸伍家圩那边穷,尤其是自然灾害那段时期。而我们这里属于金华角,生活条件相对好,所谓的好也就是能吃上玉米糊,许多人家的女儿就愿意嫁我们这边来。我奶奶就是溪对岸游埠嫁过来的。正月初三是拜年的日子,我们这边辈分小,要到溪对岸到辈分大的娘舅家拜年。”
“最热闹的日子是农历七月三十。溪对面的伍家圩开交流会,赶会场的人一拨又一拨,船上人挤人。往往船还没有开就已经沉入水底。没办法,只能叫所有人先下船,然后一桶一桶把水全部舀掉,再摆渡。”
“到了90年代,则是我们罗埠后张的人大批大批到溪对岸伍家圩去,主要是看病。对岸上叶村一个名叫yajiu(音同)的医生很厉害,吸引这边人去看病。如果条件好一点,一人生病全家三四人陪,比如说女儿、女婿、儿子等,那个时候船票价格是五角,一来一去,一个病人包括家属,我就有10元左右的收入。后来那个医生到城里去看病,摆渡的收入也急剧下降。”
“最辛苦的时候,晚上也要睡在船上,人家要过渡呀,有时候夜夜摆渡到天亮。溪对岸伍家圩及附近的人到了腊月的二十六、二十七,过年前的两三天,要来山里背树,然后晚上用独轮车、双轮车把树从山里推到渡口,放到船上,连夜过渡。当时政策不允许买卖树木,尤其是杉树,说是破坏森林。白天,在大路上有管理人员巡查,抓到就扣留。而农民要造房子做家具又少不了木材,所以他们只在晚上偷偷行动,在大年三十那一晚,趁工作人员回家过年抓紧搬运。何况农民自己到山里背树比从市场上买便宜很多。所以这个时候我不能休息也不能安心过年。”
“早些时候,下叶渡口和中洲(伍家圩)渡口相隔近,大概相差800 米,但每涨一次大水,渡口就要移一次位置,大水涨了多次,两个渡口就渐渐合并成一个了。我们后张渡口实力强一些,有两只大船,最繁荣时有三只,中洲(伍家圩)渡口只有一只船。一开始大家自己管自己,互相抢生意。后来我们觉得太累,索性三只船合在一块,轮流摆渡,收入呢,伍家圩得三分之一,我们后张得三分之二。”
“我不摆渡以后,别人接手又干了十多年,大概2012年左右,渡口就没有船了。因为挖沙,水越来越浅,江面越来越开阔,航道也消失了。那几只船,烂的烂,卖铁的卖铁。现在我已经很多年没去对岸了,感觉那边就像台湾,呵呵,不过枢纽工程通车就方便了。”
听完俞师傅的故事,我来到后张曾经的渡口,没见着船,却发现一个新建的漂亮的候船亭。这亭是近两年刚建的,它似乎在告诉我这里曾有的热闹与繁华。此刻正直台风来临前夕,风大浪大,江面波涛汹涌,岸边的推土机却在卖力作业。据说这里正在建设一个江边公园,后张渡口将迎来它新的历史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