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汇人把黄泥螺叫做——“土贴”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南汇区文化局在筹建“南汇博物馆”时,我应邀担任他们的“临时顾问”,这仅仅是一“顾而不问”的差使,而且还是“临时工”,有事聚会,无事散伙。南汇的同仁们很客气,有几次把会议安排在与南汇芦潮港隔岸相望的“小洋山”。
作者在诗文中介绍了赶海时经常可以拾到的海货,蟹奴自然是海滩边生长的小蟹,就是上海人讲的“沙里狗”、“望潮郎”、“遮羞”之类,鱼婢则是小鱼,它们随潮而上,潮退后被“搁浅”在海涂的坑里,鸭嘴是蚌蛤,蚌蛤伸出的肌肉像鸭嘴,而海舌则是江南人讲的泥螺,在自然环境下,泥螺的软足大部分暴露在壳外,犹如伸出嘴的舌头。
同行的南汇博物馆筹建组负责人王树华是上海人,自幼就随在南汇工作的父亲生活在南汇。他告诉我,由于环境的变迁,这一带海域已没有什么可拾的东西了,能拾到最多的海货就是泥螺,他也知道我喜欢咬文嚼字,并写过不少食品、水产方面的文章,于是他问我:“南汇人把泥螺叫作tu tie,但不知这两个字该怎么写?”
泥螺是生长在沿海滩涂上的软体动物,我国大部分沿海均有出产,泥螺栖息在海滩的泥沙下,泥螺之名也许由此而来。退潮后,泥螺就会钻出泥沙呼吸空气,这是拾泥螺的好辰光。不过,许多海滩的泥螺体内含有泥沙,而且很难去除,这类泥螺经济价值不高。记得几十年前,我在金山石化总厂住过一段辰光,闲得无聊,也随赶海的人群去海滩拾泥螺,不足一个小时就拾到一面盆的泥螺,回家后放在清海水中养了几天,希望泥螺们“吐故纳新”,然后用盐,加酒腌渍,但是,腌渍的泥螺腹内依然是一包沙,根本无法食用,白白浪费了许多辰光和价钿不菲的好酒。不过,赶海的滋味确实不错。
哭丧歌属民间的口头文学,一般不见诸文字,后来的“采风”者根据民间唱咏写成文字,此哭丧歌中的“土贴”即南汇人“ tu tie”的文字记录,泥螺贴土而生,把“tu tie”写作“土贴”是十分合理的一一此是“tu tie”一种写法。
江南一带的人大多知道,泥螺以宁波产最出名,更以产自宁波龙山者为上品,此也见于李自珍《本草纲目・螺》,说:“今宁波出泥螺,状如蚕豆,可代充海错”。
泥螺属腹足纲,泊螺科,壳卵圆形,薄而脆,英文名为 paper- bubble,意思即壳薄如纸、会吐气泡的贝类。由于泥螺的腹足底部没有像螺蛳那样的厣,而小而薄的売仅能裹住内脏囊,几乎有二分之一的身体裸露在売外,所以离开原生地后极容易受伤而死亡,活体难以长期存放,于是,泥螺被捕捞后即洗尽腌渍为腌制品,然后上市供应。而如今的保存、运输条件比以前进步多了,产区及大城市的“海鲜房”也供应以活泥螺烹制的菜,常见者有“葱爆泥螺”。由于活泥螺的含水量太高,烹制活泥螺须有一定的技巧。泥螺营养丰富,口感极佳,且上市的泥螺一般是腌制品,保存期较长,于是中国北方海域人工养殖泥螺量急剧上升,人工养殖泥螺的个体很大,含沙量少,已成为市场供应泥螺的主流,但与南方泥螺相比,口感略有欠缺。
泥螺是海滩贝壳,加工时稍有不慎会带菌,食后容易引起腹泻,不少规模大的加工厂大多选择“低温高压”杀菌处理,此略等同于将泥螺煮熟后腌渍,这种泥螺的口感较差,脆性不足。实际上喜欢食泥螺者,可以去镇海的菜市场买仅用盐腌渍的泥螺,洗净盐花,加黄酒适量(以浸没为限)浸泡12小时后食用,这才是价廉物美的传统泥螺。
薛理勇
1947年9月出生于上海。1981年大学毕业后即入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参加筹建今上海市历史博物馆。从事上海历史,中华文化风俗历史研究。现任上海市规划委员会咨询委员会委员、上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委员会委员等。已经出版的著作有《外滩的历史与建筑》、《上海租界史话》、《上海洋场》、“薛理勇说老上海丛书”等约六十余本;主编《上海文化源流词典》《上海掌故大词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