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西夜话〗人物琐谈(15).温 林
来 源:迁西县文史资料第9辑《往事回眸》(孙法仲主编,百花文艺出版社2011.7出版)
口 述:温 杰
记 录:王文军
撰稿时间:2009.11
父亲温林,1914年生,本县金厂峪镇北干柴峪村人。1937年参加革命,1939年春加入中国共产党。1941年农历五月初七早晨,由于叛徒告密,被伪治安军独立团团长、汉奸头子高守三的部下抓到河北庄,后惨遭杀害,时年28岁,牺牲前刚被任命为迁青平联合县六区区长。当时我刚满7岁,虽已是有记忆的年龄,但有关父亲的很多事,多是后来听母亲、伯父以及当时了解父亲被害经过的乡亲们讲述的。
1937年父亲参加了抗日游击队第八队,队长是韩子英。1938年秋,父亲在下营摩天岭的一次战斗中负伤。痊愈后,组织上让他留在后方,继续组织长河川一带的武装抗日活动。其间,曾亲手镇压过数十个罪大恶极的汉奸。因为父亲一贯立场坚定,机智果敢,惩治汉奸从不手软,汉奸特务们整天提心吊胆。当时在太平寨以东、宽城鱼儿崖一带,一提我父亲的名字,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1939年早春的一天,父亲独自一人去金厂峪敌伪据点做秘密侦察。路过洪门店时有人告诉他,驻金厂峪警署的一个警察要到贠庄去办案,身上背着匣子枪,让他多加小心。父亲一听“匣子枪”,立刻来了精神,因为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于是,他躲到路边的一棵大栗树后,准备伺机空手套白狼。不多时那警察便来了,只见他骑着个自行车,身上果真背着个匣子枪。刚到近前,父亲一个健步冲上去,只一顿拳脚,那人便两脚一蹬上了西天。之后,父亲从附近的一户人家找来一把铁锨,挖了个坑,掩埋了尸体,然后背上枪、骑上车,从容地离开了现场。不久,父亲“空手掰枪”一事就在长河川一带传开了。敌人对他恨之入骨,但几次抓捕都是人去屋空。
1941年,日伪在长河川一带扫荡。时任伪治安军独立团团长的特务头子高守三,疯狂镇压八路军游击队,大肆屠杀我抗日人员。因其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人称“高阎王”。那时邻村有一个伪乡长心甘情愿地充当高守三的走狗,多次找我父亲说和,让他别再给八路军干事了,有时还用金钱、官职引诱,每次父亲都是严词拒绝。最后一次父亲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你就别白费心思了,为了抗日,我死而无怨。”见劝降无望,这个伪乡长便向“高阎王”告了密。
1957年9月,本文口述者温杰(后排左一)与承德师范学校舞蹈队的同学们合影〔温杰之女提供〕
当年农历五月初六,“高阎王”得到情报,说我父亲和温玉震〔当时跟我父亲一道进行抗日工作〕正在干柴峪过端午节,便派了一个密探以收鸡蛋为名先进行了一番刺探。得知父亲确实在干柴峪后,当夜便命其手下第一营营长宋振东带一个连的治安军秘密包围了干柴峪,封锁了街道和各主要出口,直到第二天早晨,在干柴峪整整看了一宿。当时父亲扛起锄头,想以耪地为由趁机逃出,但没能成功。敌人把全村男女圈到村西小河南面的一块空地,男人一拨,女人和孩子一拨,宋振东先做了一个简单训话,然后就把女人和孩子留下,将男人全部押往河北庄据点。同时押走的18人中有我父亲温林、温玉震和另外两名共产党员。到河北庄后,父亲和温玉震很快被指认出来,并被带到了另一个地方关押起来,其余16人则被集中到了一户人家的猪圈。
“高阎王”得报后异常高兴,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河北庄,亲自审问我父亲和温玉震,时而以枪毙相威胁,时而用金钱来诱惑,但两人始终宁死不屈。父亲只说自己是共产党员,其余都是普通百姓,没有暴露一点秘密。
最后,敌人决定处决他们。宣布处决令时,父亲面不改色,泰然自若,说:“我到这儿就没想活着回去。枪毙我可以,但我必须吃顿饱饭,不能做饿死鬼。”农历五月初九,父亲和温玉震草草吃完行刑饭,然后就被押到了河北庄村东的河滩。
一声枪响,温玉震应声倒地。“高阎王”想杀鸡儆猴,令手下拿来一把椅子坐在我父亲面前,要和我父亲做最后谈判。“温林,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你们村还有谁和你是同伙,还有谁是八路军游击队。说了,我不但放了你,还让你当个营长,你看怎么样?如果不说,看到没?”他手指着倒在血泊里的温玉震,“这就是你的下场!”父亲冷笑一声:“打鬼子,闹革命,就得不怕死。脑袋掉了碗口大个疤。牺牲我一个,会有更多共产党员来为我报仇。28年后我不又这么大么?不又可以来杀鬼子、杀你们这些汉奸么?别废话了,要杀要剐赶紧动手吧!”说着,竟不以为然地哼起了“二黄”小调。“高阎王”怒不可遏,歇斯底里地对手下大喊:“开枪!开枪!毙了他!毙了他!”又是一声枪响,父亲也倒在了血泊中。
父亲和温玉震遇害后,敌人释放了被关押的其他16个人。敌人走后,村里的乡亲们用门板将他们两人的尸首抬回家,家人悲痛欲绝。在整理尸首时人们发现:温玉震,子弹从后脑击入,从左眼穿出;父亲温林,子弹从左后脑击入,从右上腭穿出,牙齿都脱落了。
1941年,迁青平联合县政府追认我父亲为“革命烈士”。2005年,我和老家的亲人们为父亲修了纪念亭,立了纪念碑。
口述者温杰,1934年生,中共党员。其父牺牲后,母亲在家人劝说下改嫁到前韩庄,但不久即病逝。作为烈士遗孤,温杰于1950年被县民政部门送往承德育才学校,后又就读于承德中学和承德师范。1960年毕业后,分配到吉林省浑江市从事教育工作,1982年退休,现居秦皇岛市昌黎县城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