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不下的立冬饺子

文 | 杨延斌

我已六十四岁，而知道立冬这天要吃饺子，已经十二岁。五十二年前的八月十二日，我自山东省平原县水务街投亲到黑龙江省 查哈阳农场 一个叫稻花香的地方，那是嫁到北大荒的二姐婆家。

这个家庭四室同堂，姐姐有公公婆婆，叔公公傻婶婆婆，奶婆婆，姐姐姐夫和他们的孩子，叔公婆的仨傻孩子，再加我这个白吃饭的外人共十二口子，家庭成员可谓复杂。姐姐的老公公人称四瘸子，我叫他四大爷。这老头儿自见到我的第一天起，就是我的活阎王，他只要看我一眼，我就像老鼠见到猫，常吓得像丢了魂儿似的，以至于他坐在饭桌我就不敢上桌吃饭。

所以想起那年的立冬饺子，是因为今年的立冬和五十二年前的立冬同是11月7日，也是那年的立冬饺子给我留下了足以痛彻委屈一生的记忆。

十二岁前不知道立冬要吃饺子，是因老家穷的吃不起饺子。北大荒却很富有，只要有功夫包，天天可以吃饺子。姐姐家虽人多干活的人却少，想吃顿饺子也不容易。立冬那天一大早，姐姐的婆婆我叫四娘的说：“这孩子来家俩多月了还没吃顿饺子呢，今儿个立冬吃酸菜饺子。”一旁抽着烟袋的四大爷冷不丁来一句：“小心叫饺子噎死你！”他的话虽然是接着四娘的话茬儿说，但一家人都知道是冲着我撒邪乎气儿。四娘便顶他一句：“你个老东西呀，怕噎死你就别吃啊！”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那天我就像一只得到主人恩宠的狗，说不上该咋围着主人勤快撒欢儿才能讨人喜欢，便抢着伸手在带冰碴儿的缸里捞酸菜，又把酸菜剁成馅子，用纱布攥出酸菜的水分后，再抢着切肉剁成肉馅子。这时正巧有个邻居来姐姐家串门，见我如此勤快顺嘴说一句：“看看这个小山东，才十二岁就这么能干活儿。”四大爷便呛人家一句：“喜欢这小犊子就领你家去！”

眼见得油汪汪香喷喷的 酸菜肉 馅儿饺子翻滚在锅里，我馋的流哈喇子。四娘先捞出一个饺子递给四大爷：“老东西你先尝尝熟没熟！”老太太这个细节是在证明四大爷是这个家的老大，而后捞出一盘子先让四大爷吃。我继续往灶坑填柴火煮饺子。

我终于盼到能吃饺子了，刚刚夹起一个饺子咬下一口，正感受着满口的香味儿，藏在炕桌下的黑猫一爪子抢走一个饺子。已经吃饱的四大爷突然怒吼道：“好你个败家的山东棒子，人都吃不饱你还喂猫，猫是你爹呀？”只见他突然发飙一手掀翻炕桌，把桌子和饺子都摔到地下。

吓得浑身像筛糠的我嘴里含着一口饺子，嚼不得也咽不得，以至于作呕想吐。我好像真怕被饺子噎死，含泪吐出那口饺子。那口没咽下的饺子，成了我一辈子的伤痛。

作者简介：杨延斌 ，笔名水务。1956年2月生于山东省平原县 王凤楼镇 水务街。1990年加入北大荒作家协会。现为德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华散文网创作委员会终身副主席。作品曾获《黑龙江日报》征文优秀奖（1987），黑龙江省征文一等奖（1989），山东省杂文奖（1995），《工人日报》优秀文学作品奖（1988 1989）， 报告文学《魂归》获北大荒文学特别奖（1991）。散文《老黄》2015年荣获第二届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一等奖（钓鱼台授奖）。《让人心碎的笑声》同年获全国散文大赛银奖（钓鱼台授奖）。《二月春雨细无声》入选2020《中国当代散文精选300篇》。著有长篇小说《无癌城市》。常态发稿《济南头条》《北京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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