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津侯主父列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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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公孙弘（公元前200年～公元前121年），名弘，字季，又字次卿，齐国淄川薛县人。他年少时担任薛县的狱吏，因为犯罪被免职。因为家中贫寒，他到海上打鱼为生，侍奉母亲很孝敬恭谨。在四十多岁时，公孙弘才开始学习《春秋》和其他杂家说，公元前140年，汉武帝刚刚继位，下诏令在天下广为招纳贤良以及文学名士。这时的公孙弘已经六十岁了，他以贤良士人的身份被征召为博士。汉武帝派他出使匈奴。他返回后报告，因为不能领会上意，惹恼了汉武帝，认为他没有什么本事，公孙弘称身体有病返回家中。公元前130年，汉武帝再次下达诏令，征召擅长文学贤良之士，淄川又一次推荐了七十岁的公孙弘。公孙弘推辞并谢绝说：“臣我已经曾向西到朝廷应命过了，因为能力不强才返回，希望你们更换人选吧。”但淄川还是坚持推荐了公孙弘，公孙弘到长安后来到太常那里报到。太常安排推荐的儒士们分别对策，共计一百多人，公孙弘被排列在最后。策论奏报上去后，汉武帝把公孙弘的策论评为第一名，单独召他面见。汉武帝看到公孙弘生得外表漂亮非凡，直接封为博士。这时汉朝正致力于打通西南夷的交通，设置新的郡县，巴蜀的百姓供应物资人员十分辛苦，汉武帝下诏令派公孙弘前往视察情况。公孙弘返回奏报，对占领西南夷的作用说得一无是处，汉武帝根本不听。公孙弘生得高大雄伟，见多识广，经常说人主的毛病在于心胸不宽广，人臣的毛病在于不节俭。公孙弘平时盖粗布被子，吃饭不上两种以上的肉食。他的后母去世了，他仍然服丧三年。每次朝廷召开会议，他总是最先开始陈述，让汉武帝自己决择，从不肯当面折服或者争执。汉武帝也敏锐地觉察到他的品行敦厚，善于辩论，熟悉文法和管理官吏事务，而且还能用儒术的观点来说明，汉武帝对其很欣赏。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公孙弘很快升任左内史。公孙弘奏报事情时，有自己不认可的，从来不当庭争辩。他曾经和主爵都尉汲黯一起接受汉武帝问询，汲黯抢先说出自己的观点，公孙弘谦虚地随后才说。但他把事情说得更为条理清晰，结果汉武帝全部采纳，因此公孙弘日益亲贵。有一次，公孙弘和公卿们商量问题并达成一致意见。等到向汉武帝奏报时，他却违背了当时达成的意见，只是顺着汉武帝的意思奏报。汲黯当庭揭露公孙弘说：“齐国人多数狡诈善变，不尊重事实。公孙弘开始和臣等的意见是我们所说的，但他现在却背叛前议，属于对陛下不忠。”汉武帝就笑着问公孙弘。公孙弘赶紧老老实实谢罪说：“陛下只知道臣忠诚的一面，却不了解臣不忠诚的另一面。”汉武帝认为公孙弘说的是心里话，对他很赞赏，并没有怪罪他。每当汉武帝宠幸的左右大臣诋毁公孙弘时，汉汉武却对公孙弘更加厚待，这些人也是气得干瞪眼。公元前126年，御史大夫张欧被免职，公孙弘接替其职务。这时汉朝南通西南夷，东置沧海，北筑朔方郡。公孙弘多次劝谏，认为占领这些无用之地只会疲惫中国，希望汉武帝赶紧停止下来。汉武帝命令朱买臣等人以设置朔方郡等处的益处去责难公孙弘，共发现策论十问，公孙弘一个也回答不上来。他最后谢罪说：“我是山东乡鄙之人，不知道这么多的益处，只希望停止经营西南夷和沧海郡，专门致力于朔方郡。”汉武帝答应下来。汲黯说：“公孙弘位在三公，他的俸禄其实很多，但他却故意在平时盖粗布被子，这是欺君。”汉武帝就问公孙弘。公孙弘谢罪说：“我确实是故意这样做的。九卿和君臣中论才能杰出的，没有超过汲黯的。他今天当庭诘责我，真诚地指出我的毛病。至于我说身为三公却盖粗布被子，他说我沽名钓誉，这也是真的。臣我听说过管仲在齐国担任相国，他有三处住宅，其奢侈豪华程度超过了齐侯。就是在齐桓公称霸后，管仲的排场也超越了齐桓公。晏婴在齐景公时担任相国，他吃饭从不上两个以上的肉菜，他的侍妾不允许穿着丝衣，齐国也同样大治，这是宴婴主动向下面的百姓看齐。臣我现在虽然位列御史大夫，却盖着粗布被子，这是力求和九卿以下直到小吏没有差别，确实像汲黯所说的一样。何况没有汲黯的忠诚，陛下哪里能听到这样的真话呢。”汉武帝认为公孙弘很谦虚诚实，对他更加信任，最后下决定让公孙弘担任丞相，封为平津侯。实际情况是，公孙弘为人很猜忌，他外表宽厚，城府很深。有些人曾经和公孙弘有小过节的，他表面装作和善，却在暗中打击报复。比如杀掉主父偃，把董仲舒迁徙到胶西，都是公孙弘一手操办。他每顿饭都吃一个肉菜和粗米饭，但对老朋友和宾客却很慷慨，他们都仰仗公孙弘的衣食，公孙弘的俸禄和衣服都送给这些人，家中没有什么盈余，所以士人们都认为公孙很贤良。淮南王和衡山王谋反的事情败露后，朝廷追捕其同党的事情很急。公孙弘这时病得厉害，他自认为无功受封，并且位至丞相，应当辅佐明主治理好国家，让臣下行臣子之道。但现在却有诸侯生出叛逆之心，这说明他这个丞相很不称职。他担心自己病死后，没有办法搪塞职责，就上书汉武帝说：“臣我听说过天下的大道有五，用来遵行五道的品德有三种。‘五道’分别是君臣、父子、兄弟、夫妇、长幼之序；‘智、仁、勇’这三种品德，是天下的通德，也是践行五道的保证。所以孔子才说：‘努力践行的人接近于仁，喜欢询问的人接近于智，知道羞耻的人接近于勇。’知道这三个方面的人，就知道怎样去自治；知道怎样去自治，才能去治理别人。天下没有不能自治却治理别人的人，这是百世不变的大道。现在陛下亲自践实行大孝，明鉴三王，循从周道，兼有文武，厉贤予禄，量能授官。臣我公孙弘本身才质拙劣，没有汗马功劳，陛下却我从普通人中提拔起来，并且加封为列侯，位至三公，这和臣的德行能力很不相称。我平时身体有病，天天担心先于我家的狗马填埋到沟壑中，最终无法报答陛下的恩德和肩负的重任。希望陛下允许我归还侯印，乞请这把老骨头回家，以免挡住了贤良者之路。”汉武帝回复说：“古代都是奖赏有功，褒扬有德，守成事业并且发扬光大，遭遇大事不变初心，这些道理都没有改变。朕我为能幸运获得皇帝尊位，因为担心而日夜不能安宁，只希望能有人和我一起治理这个国家，这些丞相都是了解的。大概君子都喜欢善良，憎恶邪恶。你如果谨慎行事，就能常留在朕的身旁。你只是偶然得了遭受风寒这样的小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却上书归还侯印，还要乞请骸骨回家，这等于在责备朕行事不德。现在你的事情不多，你要少用心思，集中精力修养身体，再加上些医药辅助治疗，身体会很快好起来的。”汉武帝赏赐给公孙弘牛肉美酒和绢帛。几个月后，公孙弘的病情有所减轻，能坚持上朝处理政务。公元前121年，公孙弘病重，最后在丞相位置上去世，他的儿子公孙度继承爵位为平津侯。公孙度担任山阳太守十多年，因为犯法失掉侯位。
黄其军作于2020年11月14日（古历庚子年九月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