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灯：大于，或者小于

说过的话，小于未曾说过的话。

大于，或者小于

文·灯灯

雨后

白鹭展翅，秋英低首

马鞭草在雨后

抬起平静的脸

多少次我看见蒲公英在风里飞

仿佛幸福的消息

在风中流转

我几乎忘记了，划龙舟的人

被大雨劝回上岸

穿上雨披走入人间，乌云去了外省

长江一路跟随

一如你所想：

时而辗转，时而汹涌。

春天

栾树用褐色之心，守着一湖寂静。

䴙鹈划出的波纹，圈住

垂钓人的一日，圈住飞鸟颠簸之苦……

春天，有人出生。

有人离世。

无限的时辰，寂静在最高处：

水如众僧端坐。

水如众生匍匐。

怀抱

春風怀抱夜雨，夜雨隔着玻璃窗

怀抱了屋内的灯

灯盏之下，渔夫借着上升的酒意

怀抱了一日

失之交臂的鱼群

鱼群怀抱了，生养它们并为之命运

动荡的湖水-----

一日将至，春雨淅沥，所有叶子

都怀抱了一颗颤抖的心

我的双臂低垂

仍是心形------

它，怀抱了下一日。

大于，或者小于

说过的话，小于未曾说过的话。

未曾说过的

小于

从不曾说过的

——小于无言……

高山仰望，小于低头凝视

小于地底

轻轻的叹息

……父亲，你离开多年

不会开口说话

不会像我一样说话

永不言语——

大于生之喧哗。

粮食之心

不能邀群山坐下，水影之中

也不能请流水

为我驻足。雪霜茂茂，那是过去的田野

如今，不知名的植物

为大地换上绿装

一只野兔，稍瞬即逝，向我们述说无常：

我仍独善其身

为季节落泪

——我仍像一粒米，在碗中修行

以粮食之心

回到餐桌之前：

它热汽腾腾，香气缭绕，冲撞

矛盾又和谐

——恰似这人间。

选自《向度》17期

灯灯，出生于江西上饶，现居湖北武汉。作品发表于多种诗刊及入选多个选本。曾获《诗选刊》2006 年度中国先锋诗歌奖、第四届叶红女性诗歌奖、第二届中国红高粱诗歌奖、第21 届柔刚诗歌奖新人奖。参加诗刊社第28 届青春诗会。出版个人诗集《我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