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世界上最大的废物俱乐部
近些年,三和人才市场成了很多人关注的焦点。在舆论中,那里被勾勒成一个无业游民集体混吃等死的消极场地。
在三和生活的人被赋予“三和大神”的称呼。
做裸体模特、到太平间搬运尸体、看守墓地、送快递……“大神”从事着各种意料之中或者意料之外的工作。
从某一角度来看,他们的生存状态是“失败者”的典型表现。
可如若能抛开所有既定规则,三和人才市场中的故事远比想象的丰富。
龙华,深圳。
俯瞰这片土地,人们能清晰地勾勒出龙华在地图上的形状——它似一只展翅飞翔的大鸟,按古代风水来讲,这象征着“高升”,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然而隐藏在地形的好寓意之下,这片土地上同时也生长着另一个“世界”,一个在世俗看来并不积极向上的世界。
三和人才市场,近些年也被舆论称为“全国最大的废物俱乐部”。
很多背井离乡的务工人员聚集在这里,最终因“干一天玩三天”、“宁做无业游民,不做工厂奴隶”等特征,被外界定义为“被黑暗吞噬的人”。
不同于任何一种普世价值认可的乐观生活模式,“三和”犹如一个游离于乌托邦与反乌托邦之间的王国。
生存在这里的人始终活在自己构建的“精神国度”中——那是一片很难被理解,且用任何辞藻和语句来形容,都显得单薄的“快乐净土”。
三和人才市场门口
依照常人习惯的叙事逻辑,三和的故事应从它的出现讲起。所有事件与现象的诞生过程都是复杂的,三和亦是如此。
所以,与其努力去剖析时代给予三和出现的合理性,倒不如透过个体去看看群体的组成。
陈勇,“三和大神”的代表人物之一,“梦想”是他故事的开篇,同时也是所有坎坷的来源。
从湖南老家抵达深圳时,陈勇没想过自己的“漂流”之旅会如此狼狈。
此前,陈勇是老家为数不多有资本谈论“未来”的人。作为村里极少数念完高中的人,成功升学的消息传到耳边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兴奋而是焦虑。
因为家中拮据,他的三个兄弟都接连辍学了,他是全家最后的希望。
然而,每年6000元的学费又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了陈勇一家人的身上,这书念还不是不念?这个问题的答案像是一场赌博,赌注是陈勇的未来。
最终,那一年夏天,这个一心渴望改变自己和全家命运的青年拿着银行贷款,迈入了高等学校的大门。他的璀璨人生从镇上那所唯一的大专院校开始,可是仅仅几个月后,“幸运”和“希望”便灰飞烟灭。
初到三和的陈勇
为了尽快还上贷款,陈勇开始半工半读,他想安心读书,而可惜的是,因为频繁旷课外出打工,陈勇被学校开除了。
不念书或者辍学在偏远农村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可对于陈勇来讲,戛然而止的求学梦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挫败,痛苦中他选择远行,故事从此有了转折。
那是2018年的夏天,陈勇带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到了深圳,一座只是听起来便有无限机遇的城市。当时“三和人才市场”在他的眼中是助人平步青云的地方,他想那里应该既有“人才”也有“市场”,完全可以让自己大展拳脚。
没太犹豫,陈勇去了,然而仅是几个小时后他便“感觉到不对劲”——比起资源招工站,这里更像是一个失业人群休息站。所有人都很穷,但看起来又都“不愁吃穿”。
三和的真实状况让陈勇很茫然,对于大城市里的一切,他都措手不及。
唯一庆幸的是,“三和青年”的日常状态让陈勇有了第一份莫名的归属感——颓废、散漫,却肉眼可见的自由和潇洒,这里到处都是和自己一样的人。
“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是他选择留在三和最初的理由。
在三和等待工作的人
在三和谋生存时,“遇贼”的经历让他印象深刻。某天夜里,有人潜进了破败的小旅店,见陈勇的背包还算新,便预备将其整个偷走。陈勇听见声响,睁开眼便看见小偷手里正攥着自己的身份证。
他惊呼,小偷吓了一跳,拔腿就跑,怀里还抱着陈勇所有的家当。那一晚,陈勇只剩下了一张被自己拼命保护下来的身份证,他说这是“最后的希望”,因为它至少能证明身份。
然而仅是2年后,这份笃定便出现了意外。因为“实在没钱了”,陈勇将身份证以不到100元的价格卖给了“黑中介”。
往后的时间里,陈勇本人也无法知晓这张可以说明自己是谁的证件,会以何种方式漂到何样的地方。
在卖出身份证的瞬间,他成了“没有身份”的人,“三和大神”就这样变成了唯一可以定义他的标签。
“我来三和源于梦想,后来才发现不可能。”陈勇妥协了。
成为“三和大神”后的陈勇
实际上,在三和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像陈勇这样可以被准确叫出名字的人是少数,更多的是还来不及被记住,便匆匆成了“大神”的人。
眼镜,来到三和不久便被人以“个人信息登记”为由骗走了身份证。此后五年,脸上的黑色镜框成了他身上最鲜明的特征。
和陈勇略有不同,眼镜来到三和不是为了工作,更多是为了一份清静。
成为“三和大神”前,眼镜的生活还算安稳。那时候他在湖南老家有着体面的工作,家中还有能干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
因为工作太忙,孩子多由奶奶照看。老人家喜欢打牌,“经常玩起来就什么都不顾了”,悲剧便因此发生了。
“老娘着急打麻将,把小孩忘了,(孩子)就掉到水桶里了。”说起这些时,眼镜很平静,他眯着眼睛看向远方,然后补充道:“一头栽下去的,淹死了。”
小孩意外去世后,伤心欲绝的妻子和眼镜离了婚。他也从此离开了老家“再没联系过家人”。居无定所时,他到了三和,没多久便弄丢了身份证,那一刻他彻底断了离开这里的想法。
他说,在这儿挺好的,至少无忧无虑。
午休时的“三和大神”
看穿一切的人往往不善于伪饰。
人可以诞生在任何一处,也可以试着在任何一处生存,活着与努力与否关系不大。
谁也无法保证,这一辈子能迈过所有命运设下的坎。面对生活,有人选择“打败”,有人选择“被打败”。
两者不存在谁比谁高级一说,毕竟在命运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问起对三和的印象,所有曾在这里生活过的人都会说:“这有魔力,让人上瘾。”
这是一种极为抽象的形容,具体说来便是:三和是深圳市内为数不多,可以让低收入人群集体找到“掌控感”的地方。
就像是一个完全独立的王国,三和有着不同于外界的生态系统。
物价、环境、人群,甚至是语言,这个“王国”里的一切都自成一派。身处其中,所有人都是生活的“统治者”。
从某方面理解,三和是一个真正实现“平等”的地方,因为所有的人和物,都已站在了“生存最低线”上。
在三和,“日结”是很多人都习惯与喜欢的工资结算方式。
每日最低工作8小时,一天收入不超过100元,这是绝大多数电子工厂和建筑工地给出的待遇。一些厂子为了吸引更多的长期劳动力,偶尔也会打出“包吃包住”的条件,可实际上这对“三和大神”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因为他们不喜欢,也不擅长去从事一份固定的工作,因为“打长工太累了”。
受种种因素影响,被三和介绍到外面的零工,一般会被安排从事单纯的体力劳动。这样的工作既考验体力,也磨炼耐力。
“高付出低收入”的劳动模式让人疲惫,时间久了,“大神”便陷入了“好活找不到,累活不愿干”的死循环,宋春江便是其中很典型的例子。
差不多14年前,宋春江从技校毕业。为了寻求更好的出路,他来到深圳,走入三和,然后被分配到一家电子厂打工。彼时是2007年,宋春江每天工作超过10小时,月工资是2000元。
仅坚持了几个月,宋春江便感觉到精疲力竭,意料之中,他辞职了。这之后他回到了三和,本想着休息一段时间后再找正经的工作,然而却被网络游戏“困”在了网吧。
对现实世界感到失望的宋春江,在网络的世界里,眼睛却是放光的。
宋春江
网吧,一个三和大神们提起来便会心一笑的地方。
除了15元一夜的旅店床位和“海信大酒店”(很多“大神”在身无分文时会躺在海信电子厂门前睡一觉,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海信大酒店”),三和的网吧大概是全深圳最便宜的“休闲娱乐场所”——在此,人们上网一小时只需花费1元钱,而“包夜”也不过10元左右。
三和某网吧门口
因为此前并没有攒下钱,宋春江网贷了3万元钱。为了省钱,他住进了网吧,却因此开始了一段“烧钱之旅”。
沉迷于虚拟世界,宋春江享受只要购买更高级的装备,便可轻而易举获得胜利的快感。很快,他迷失在了那条由真金白银铺就的英雄之路上,待回过神时,兜里已是空空如也,内心也只剩空虚。
“所有的钱都打了水漂”,除了成为“三和大神”,宋春江自认已没有了出路。
那之后,宋春江开始以日结打零工为生,“也想过找一份正经的工作,但被现实搞得没梦想了”,于是“只想把今天过好”。
每个“三和大神”都算过这样一笔账:
一瓶“大蓝水”(一种矿泉水)2元,一根红双喜散烟5毛,一碗面4元,吃得好一点两荤两素8元钱,算上晚上睡在网吧和小旅馆的钱,在三和一天的开销也不过30元——如果睡在“海信大酒店”,那花费将更少。
“三和大神三件套”
日结100元,花费30元,这便是“三和大神”极为推崇的“干一天,玩三天”的生活方式,也是宋春江十几年来一直在坚持的生存技巧。
而这之外,“彩票站”也被他们认为是“来钱的地方”。
很多三和大神对于彩票已到了痴迷的程度。即使身无分文,也要借钱买一张“易发财刮刮乐”,试图借此来讨一个好彩头。
对于他们来讲,每一次买彩票都是“一次梦幻之旅”。在开奖结果出现前,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做一天的“潜在富翁”。
聚集在三和彩票站中的“三和大神”
“几天不吃饭很正常。”
“睡大街不难,躲治安队难。”
“我的身份证早就丢了,但是无所谓了,这里三分之一的人都没有(身份证)。”
没钱,没家,没身份。
长期生活在三和的人到最后都实现了“精神已经升天”的绝对洒脱。他们无需担心明天,也极少在意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他们不受任何人控制,永远只做自己的“神”。
因此,在三和这个王国里不存在等级,不同人物和工种也不分高低贵贱,每个人都可以制定所谓的秩序与规则,人人都可以成为这里的“国王”。
不允许上厕所的出租屋和被房东写错的“勿”与“匆”
自由之下,三和出现了诸多“灰色领域”。在某些招聘信息中,中介会将“放羊”二字放大、加粗以红色字体写在其中。对此,初来乍到之人会一头雾水,可常住居民却能一眼看出其中的玄机——所谓“放羊”,就是在赌场门口“放风”的人。
诸如此类的“专属词汇”还有“修车”(从事性工作)、“拉挂子”(保镖)、“臭子点”(好色之徒)、“黑鬼”(黑中介)……
身处三和,人们提及这些特殊词汇就像讲起今天吃了什么一样平常。在他们的眼中“黑”与“白”只是单纯的颜色,他们不觉得卖出一张身份证或者为地下赌场打工有什么不妥。
“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抢劫拐卖、强抢妇女”,他们都觉得“可以看看”。
因为所谓“不好的后果”,大多时候只会给“三和王国”以外的世界带来不便,而他们却从未想过离开这里。
被饿晕的“大神”和围观的“大神”
“只要今天,不要明天”是“三和大神”“封神”的理由。在他们的世界里,“努力”与“拼命”是不值得推崇的,因为“大家都一样,拼了也一样”。
“大神”似乎早已发现,很多常规意义上“正向”的东西在三和都被禁止了。在此人们不需要以各种积极力量推动什么东西向前,因为仅是留在原地,就已足够快乐。
“背井离乡不努力干嘛?做卧底啊?”
“卖出一张身份证,买入一条不归路。”
“锄禾日当午,实干才靠谱。”
……
这些立在街边的标语和外面的世界都很精彩,但“大神”并不想看。
在目前有关三和的报道中,舆论绝大多数选择将目光聚焦这里的“暗面”。自怨自艾、消极怠工、毫不上进……很多负面词汇构成了人们对三和最深的印象,但现实却是,王国之内还有另一种可能。
三和的一天,大概会从清晨四点半开始。在其他地方只有小部分人苏醒时,“大神”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保卫战。
寻找工作的“三和大神”
各大电子工厂每天大概需要7000人的劳动力,三和大神唯有早早起床到指定地点等待,才有可能被第一批到达三和的中介看到,进而获得一份日结的工作。
等待时,陪伴“大神”们的除了流浪的猫狗,便是街边在晨光来临前便开张的早餐店。
“左撇子”,陈用发店铺的名字。作为三和市场里的第一代打工人,他的故事被广为人知,同时他也是这里为数不多与“努力”相关的案例。
陈用发
来到三和之前,陈用发在一家牛仔裤工厂工作。作业时因一场机械事故,他失去了右臂,被迫成了一个“左撇子”。
老家留给残疾人的机会不多,陈用发考虑了许久,最终决定拖家带口到深圳发展。没人知道他为何选择在三和扎根,他开始创业了。
餐馆是三和市场中营业时间最长的店铺。
许多写着“早餐”字眼的商铺灯牌在深夜仍亮着。这样“黑白颠倒”的场景难免让人感觉到矛盾和诡异,但在“大神”看来并不奇怪,因为白天和黑夜对于他们来讲,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每个清晨是陈用发最忙碌的时候,大批等待进厂的“大神”会一波接一波地涌进“左撇子”。面对不尽相同的点餐需要,他很少记错,甚至可以仅用左手熟练地完成搅拌、盛装、打包等多道工序。
在很多人眼中,陈用发是励志的典型,可他本人却不这样认为。他想,所有人都是这么生活的,只因自己少了右臂,这样的普通才显得格外“不同”。
在三和多年,陈用发认识了一些“大神”。生意没那么忙时,他也会和这些人聊天。每当在讲起那场意外时,他都会云淡风轻地说:
“自己想做的事,终究是有办法的。不能因为没有了右手,就一直抱怨。”
这样的“励志鸡汤”对于三和大神来讲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所以比起对话,这更像是陈用发的内心独白。
面对生活,他偶尔相信人定胜天,但在某些事上,他依旧接受无能为力的结局。
讲起“定居深圳”,陈用发显得格外清醒,因为这对于他来讲,根本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梦想。
按照相关规定,陈用发在深圳被归为“第六类人群”,即“外市户口,本区租房”。这样的分类没有决定人的等级,但却实实在在地限制了一些人的一些现实诉求,比如,陈用发的女儿并不能在深圳上学。
他以“这就是过客”来总结彼时自己的境地,他仍没有找到落脚地,而这已经是他留在这座城市的第18年。
陈用发一家三口
后来,陈用发将小女儿送回老家念书。在机场候机时,他站在吸烟室里抽了一根烟,身后的显示器滚动播放着广告,最终定格在“深圳说,来了就是深圳人。”
可陈用发说:“留在深圳是一件没有概念的事。这里是别人的城市,我们只是来挣钱的。”
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磁铁,三和吸引着“大神”,也同时吸引着像陈用发一样的人。
作为生活在三和王国的“努力者”,他们是介于“大神”和“传统工人”之间的存在。
他们一边同自由散漫的三和格格不入,一边又无法融入外界繁华的社会。纠结中,他们自己似乎也迷失在“外乡人”的躯壳中。
努力可以换来想要的一切吗?这个问题注定没有答案。那既然如此,又为何要继续努力?
对生活的叩问接连不断,烦恼就此诞生。而解决这些的最好方式,便是停止叩问。
这或许也是陈用发近20年来甘愿留在三和的原因之一。
很久之前他有梦,有未来。后来他有家、有工作。但不知为何,饭桌上,筷子碰到碗沿,却听见了梦碎的声音。
在部分“三和大神”的梦想清单里,“上岸”——离开三和是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有这样想法的人并不算真正的“大神”,但却时常因抱着积极向上的想法,而被奉为“精神领袖”。
“双丰面”,三和的标志之一,近乎与每一位“大神”都打过照面。
老丰,“双丰面馆”的老板,因10年不涨面价,而被冠以“三和辛德勒”的名号。
一份汤面4元,一个鸡蛋1元,一个炸鸡腿5元,这是双丰面馆多年如一日的报价,因为便宜,“这里不知道养活了多少人”。
作为最早一批来到三和的人,老丰已到了退休的年纪。最初开“双丰面馆”时,老丰是为了赚钱,后来熬着熬着,他又多了一项劝解“大神”改邪归正的工作。
双丰面馆老板“老丰”
和其他崇尚日结浪漫的“逍遥大神”不同,老丰从开始就是个老实人。他相信“每人都是好娃娃,只是现实改变了他们”。于是,他开始日复一日鼓励“大神”走出三和。
老丰每天乐此不疲,因为他始终认为“这群人就像是瞎子在过河,他们已经过了一半了,总要有一个人拉他们一把,把他们给拽回来,哪怕只有1%的几率。我在这里卖面条,也是想帮帮他们”。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相比于“三和大神”自己,老丰更在意外界对于三和人的评价。每当有不好的言论传入他耳中时,他都会慌忙解释。他急着为“大神”正名,也试图为自己的善良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多年来,老丰帮助过不少人。有人只是吃下了他给的一碗面,有人却在他的开导下实实在在地“上岸”了。
那些成功离开三和的人偶尔会到“双丰”看看老板,有些还会在面馆的外卖评论区下忆往昔。每当看到这些,老丰都会倍感骄傲,这些都在告诉他,留在三和是有意义的。
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能一直这样“拯救”下去,但所有的故事都会结束。
去年,老丰回家了,行李中只有几件已经洗到掉色的衣服。他把双丰面馆留给了女婿打理,并希望他能继续帮助他人“上岸”的事业。
临走时老丰特意嘱咐女婿“不要涨价”,但仅是几天之后,女婿便将面条的价格从4元涨到了5元,鸡蛋也贵了5毛钱。
一顿饭涨价1.5元,老丰不知道这样的改变会让面馆减少多少“客流量”,也不知道有多少“大神”会因此而对“双丰面馆”望而却步。
在未来的某一天,老丰会与三和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他们两两相望,却默默无言。
那一刻,老丰理解了“再见”的含义。
和老丰一样,红姐同样认为“上岸”极为重要。只是比起摆渡他人,她更渴望摆渡自己。
作为三和的传奇人物,红姐因长期从事性服务,而多了不少不能说的秘密。在江湖中,红姐的经历被描写得极为坎坷且悲伤:
因为被第一任丈夫家暴,红姐离婚后便逃离家乡到了深圳。嫁给第二任丈夫后,一心渴望安稳的她本以为有了归宿,没成想却被骗到“没了贞操,也没了钱财”。在对生活彻底失去信心后,红姐来到三和“修车”,一晃便是20年。
那些日子里,红姐可以用50块换来男客一句极为真诚的“我爱你”,也可以靠着“修车”赚来的钱,去照相馆穿上一件还算体面的婚纱,然后当一次自己朋友圈里的“新娘”。但其实,她仍想有一个家。
很多人说过要娶她,可她知道,那都只是短暂的欲望和“爱情”,激情褪去,她仍是孤身一人。
她找到一个家了吗?
她还会回到三和吗?
就像最初来到三和一样,红姐始终是“神秘”的。
三和大神的日常:醉生梦死
今年疫情期间,三和人才市场被大范围整治。很多三和往事都变成了无法完结的故事,很多三和大神都已散落在天涯。
三和的未来只有时间知道,而“三和大神”的结局也只有命运可以安排:
“困境中,有人更绝望有人更热爱生命。”
“你要成为那种人?”
“不是我要,是我希望我是第二种人。”
他们也曾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