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瑾梅: 往事随风，不堪回首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704】

 往事随风，不堪回首

山东枣庄        瑾 梅

01

“滚，永远不要进我们周家的门！我们姓周的一家与你一刀两断！”睡梦中，四凤被匆匆赶回家的哥哥一把从床上拽起来，薅着头发推到大门外。

四凤当然清楚这是为什么。她从地上爬起，含着泪离开了家，来到离家六七里之地的学校。好在学校还有宿舍。蜷缩在宿舍的床上，四凤眼前浮现了昨天的一幕。

当一家人正准备围在饭桌前吃晚饭的时候，四凤的父亲又骂四凤：“早知道你就会这样！不会说话办事，你不下小学谁下小学！丢人现眼！”四凤大声吼道：“要你管了！下小学不光我自己，你有本事把我调回中学……”话未说完，父亲飞起一脚，把满满一锅热汤向四凤踢过来！好在冬天穿着厚厚的羽绒服。

四凤不太敢还嘴了，但是嘴里还是嘟嘟囔囔地跑出屋。气急败坏地父亲竟然还不罢休，追到院子里。母亲赶紧跑出来，挡在中间。父亲就抡起巴掌想掌掴四凤的脸，可是没打着。一向自知理亏，打不回手，骂不还口的四凤，忽然不知哪来的一股子邪劲，竟然抬起手来，还了回去！而且一巴掌正打中老父亲的脸！

四凤被自己吓着了，父亲懵了，短暂的停顿后，父亲明白了怎么回事。摸着自己的脸嚎啕大哭起来：“了不得了！四妮敢扇她老爹的脸喽！我不活了，我跳井去！……”娘赶紧一把拽住父亲。街坊邻居都围过来了，也帮着拉住父亲。一会儿功夫，二叔、三叔，三婶子，叔辈哥，叔辈弟弟都来了。帮着劝父亲。诺大个院子，挤满了“劝架”的人。

随后，父亲被劝回屋里，被母亲看着；四凤被三婶、三叔“押”回他们家，审问去了。一夜的审问，四凤也被自己吓着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打没打父亲，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真的就打了父亲一巴掌！第二天天刚亮，三叔三婶就又把吓破胆的四凤带回去，给她的老父亲赔礼道歉，可是，倔强的四凤就不承认自己犯了什么错，就是不愿道歉!

不肯赔礼道歉的四凤跑回自己屋里睡觉去了。刚刚躺下，没想到就被在外地打工匆匆赶来的哥哥像垃圾一样，无比厌弃地扔到了门外。这可是最疼自己的哥哥呀！他从来不曾这样，从来没有骂过自己，打过自己的哥哥！他一定是气坏了！

02

四凤一点儿都不恨他！他是对的，不论哪个哥哥都会这样！谁让自己大逆不道呢！手怎么这么欠呢！父亲他是恨铁不成钢啊！这让他今后怎么在村里抬起头来！本来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大学生，全村第一个女大学生，全家的希望和骄傲，却因为失恋，无心工作，工作干得很差，从中学被下罚到了小学！全镇的人都知道了，教委主任开大会宣布了这件“光荣”的事：女大学生周四凤同志，因为工作能力有限，无法胜任中学工作，被罚到小学任教，继续磨练。

可是，真的是自己“无法胜任”吗？四凤心里好委屈，好委屈！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可这个“无能”的标签，还是贴下了，贴的结结实实，像狗皮膏药一样结实！心疼自己的父亲能不着急吗？！爱面子的父亲能不恨吗！这意味着四凤被这个标签贴一辈子！即使在小学，也会被人看不起！这就是现实生活！所以父亲天天给自己闹，自己一下班回家父亲看到自己就心如刀绞！好强了一辈子的老实、爱面子的老农民啊！他心里苦啊！

可是心里最苦的是自己呀！自己不服！自己心里憋屈！现在自己不光是“无能”的问题了，又新增加了个恶名——“不孝”“大逆不道”！这让年仅24岁的四凤怎么混世！这些都是因为一个男孩而起，四凤初恋的男友。

03

经人介绍，刚刚参加工作一年，四凤就和这个男孩认识了。这个男孩，人长的高高大大的，英俊潇洒，在矿上工作。相处一段时间后，男孩到了四凤家里，四凤的父母对这位小伙子很是满意，可是当男孩把四凤领回家，男孩的家人极力反对，认为他们不般配。的确，上天给了四凤一个智慧的大脑，却忘记给了她美貌。她的确长相平平，个子过于娇小，脸也不够漂亮。

一个女孩没有了美貌，就失去了拥有美好爱情的资本，就不算是个“好女孩”。心气再强有什么用！

渐渐的，男孩和四凤交往的次数越来越少了，男孩的父母限制他们交往。本来俩人就不在一个地方，相距二十多里，原来的一周见一次，变成了两周见一次，再后来就不再见男孩来了。四凤在和男孩交往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已经爱上了他。这可是四凤第一次谈恋爱！失去了男孩，四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感觉突然间，天就像塌了一样，被人抛弃的感觉是如此地痛苦！四凤整日愁容满面，不想见人，更无心工作，整日恍恍惚惚的。

最后，四凤准备鼓足勇气，放下自尊，亲自去一趟男孩的单位。买了身漂亮衣服，四凤就出发了。来到男孩工作单位，他的同事说他不在单位，今天他休假。女孩鼓足勇气，一不做二不休，向男孩家走去。来到男孩家，他的家人都在，他的妈妈见四凤来了，就板着脸说：“兵儿和你不合适，你们不如尽早分手，不要互相耽误！”四凤坚持要见男孩。男孩回到家，四凤问他：“你怎么打算的？”男孩说：“等着我，相信我！……”四凤感觉男孩的话是如此无力，因为以他软弱的性格是反抗不过他强势的母亲的！

四凤亲眼目睹了现实，也看清了现实，决心狠心放下这一切。强扭的瓜不甜。四凤想起大学时期，一位女老师和她们女生聊天时说的话：“如果将来找男朋友，他的家人有一个不同意，就不能强求，因为如果逆而行之，自己的婚姻不会幸福的。”

可是，接近两年的感情，哪有那么容易放下！四凤上班时脑子里想的都是男孩，整日像霜打的茄子，根本无心工作。回到家里，不愿跟家人说，自己把自己关起来，整日以泪洗面。哭够了，就把所有男孩留下的信、照片烧了，把男孩给自己做的衣服送给了别人。

和男孩恩断义绝之后，四凤仍然意志消沉，无心工作，总觉得周围的人都在嘲笑自己，自己活的好没自尊。终于，半年后，中学减员，自己工作干的很差，就被下罚到了小学。

04

四凤尽管很不心甘，可是转过又想，觉得换个环境也不错，什么小学中学，工资反正没有少一分就行了。可是，老父亲就对此事耿耿于怀，难以释然！天天和自己闹，自己本来就祸不单行，失恋加被炒鱿鱼，已经够烦恼的了！父亲天天闹这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呀！终于，自己挺不住了，精神崩溃了，才做出这样的大逆不道，人人齿寒的举动！

四凤连死的心都有了。可是，日子还得过，好死不如赖活着，没有人疼，没人爱的四凤决心重整旗鼓，努力工作，彻底忘了男孩，也忘掉所有的痛苦和不幸。从此，四凤认真钻研业务，把自己大部分精力和时间都放在了工作上。不久她晋升了小学高级，多次被评为优秀教师和先进工作者的称号。成功撕掉了粘在身上的“无能”标签。

后来，四凤认识了现在的丈夫，生下了一个胖儿子，在城里买了房。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生活着。丈夫虽然没有初恋男友那么高，那么帅，但是对自己是真心的，和他在一起四凤有安全感。

丈夫就像个救世主，他来了，一切阴霾都散尽了；儿子就像个天使，指引自己走向光明、乐观、积极上进之路。四凤和父亲的关系也渐渐缓和了，自己从来不恨他，只恨自己没出息，太脆弱，经不起生活的风浪；还恨自己太贪心，经不起诱惑，明明知道有些东西不属于自己，就不该触碰，否则后果很严重。

05

很多年后，四凤在自己的邮箱里收到了一份生日贺卡，还有初恋男友的照片。男友说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关注着她，牵挂着她，希望两个人能够继续交往。面对前男友迟来了的“爱”，四凤内心五味杂陈，复杂极了……不知道是欣喜还是愤恨，是该感谢还是诅咒……就是这个男人，让自己魂牵梦绕，梦里曾多少次出现，可梦不可及，每次醒来泪已湿枕……可是，明明两个人都已成家，有了孩子，他却又来找自己！为什么不是当年，自己最最痛苦无助，四面楚歌的时候来找自己，像个真正的男子汉，力排众议，有担当地挽回自己的爱情！

面对前男友的多次叨扰，经过反复思量，四凤决心回复一封绝交短信，信中四凤是这样写的：“好好对待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不要再牵挂我，我们也没必要再交往，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永远都回不去了！把我彻底忘掉吧!就当我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就像当年一样，我决心把你彻底从心里消失一样！”

四凤的一封绝交信，使前男友不再骚扰自己，彻底断了念想；也使自己补全了那份缺憾，梦中不再有他。一切归零。让世间的爱情保持住纯洁和美好，还有责任！让那些无望的多余的没有责任的“爱”随风飘散吧！往事随风，不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