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 184 苏秦的信——史上最强卧底的纵横术

1972年在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里，出土了好些，写在帛上的书信，这个帛，就是上面一个白下面一个毛巾的巾，指的是，丝制品，这些书信就被统称为帛书。这个就是所谓的《战国纵横家书》，其中有13篇，就是苏秦到齐国当间谍的时候写的绝密信件的抄本，哎，不是原件的，是抄本。据说，传阅的范围是很小的，不用说这些帛书，历史价值不可估量，如果这些帛书早几千年被挖出来给司马迁大叔看到的话。他的史记有好些部分，就得改写了。不过很遗憾的是，这些帛书很残破，可以理解，在地底下埋了这么多年了，如果一点没破，那叫天书，不叫帛书，破也就算了，但这些帛书里面，仔细看下去，有抄错行的地方，也就是说，抄的内容，东一句西一句。

可见当年抄书的那个人，工作态度很不严肃。不过也不能怪他，因为这位抄书的朋友，是从策上面抄下来，所谓的策就是战国策的策，在中国的古代用一片一片的竹简，串联起来，这就是古代的书籍了，在当时叫策，所以战国策，在古代人的说法里相当于战国系列小说集，这些竹片，用丝绳串成策的时候往往容易串错顺序。

比如一个姓牛的人，本来应该记载在a和c，但是在串联的时候，偏偏a和c里面都找不到他，这个姓牛的人就只好荡漾在a和c之间了，既然有这种情况发生，某些书信的内容会串到另外一封里面去。结果那个家伙，光动手不动脑，从策向帛书抄的时候，直接稀里糊涂的就抄错，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倒霉的是，这些帛书的信和信之间，顺序也乱了，使得这13封信，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蒙太奇的电影剧本，让人摸不着头脑，所以当史学家看到这些书信的时候。没错，是可以浏览苏秦到齐国当间谍以后一系列的片段的镜头，但如果把信用不同的顺序排列组合得到的故事情节却大不一样。

所以从这些信里边，推断苏秦当年的那一段历史的话也只能说是个大概的方向，从这些书信当中我们可以看到，苏秦去齐国的时候，齐国看见秦国正向着中原的魏国、韩国扩张，已经猖狂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五年之前的伊厥大战就是一个高潮，一仗砍掉人家20几万颗人头，确实是够禽兽的。既然这样，齐国也不甘人后，想着自己也应该有所作为吧，环顾周围，看来看去，目标就摆在宋国身上。宋国，在中原的东部，在今天山东省和河南省交界的这一块地方，在当时齐国的西南，这块地方号称膏腴之地。啥意思呢，比如说您吃大闸蟹的时候，挑一个肥的，盖子一掀开，哇，里面膏啊油啊哗哗的就往下流，让您的口水也跟着往下流，这意思就是肥的流油。宋国一直以来

就是一个很奇怪的国家，他们自以为是商朝的后裔，血统高人一等，所以从春秋开始他们就讲究自己的个性，仁义无敌，虽然每战必输，但是精神却永远是胜利的。到了战国的这个时候他已经发展成为5000乘之国。5000乘指的就是国家里有5000乘战车，按当时的标准，齐国这样的国家，是万乘之国，就是国家的有一万辆战车，那是一流的大国。5000乘只折合一半打个折扣，那应该属于二流的大国，所以说是二流，却不是二流子，还是颇有战斗力的，不是说齐国大他一倍就能一口气吃掉他，而且真要打起来，那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我们一直都在说，战国七雄之间很注意力量的平衡，非常留意互相实力的消长，当其中有一个国家，迅速开拓疆土的时候常常会引起其他国家的干涉，当时的国际关系，跟现代世界里的是一样，任何一个国家开拓疆土，它的目的和直接的结果就是使自己变得更加的强大，这样就会威胁到其他国家的安全，甚至影响到现有霸权国家的地位。

所以总是会有人跳出来说什么什么威胁论，就是担心你强大了，它的实力和优势就不明显了。所以其他国家的势力，特别是霸权国家肯定要干涉和压制他的扩张行为的，举个现代的例子，当年的伊拉克出兵占领科威特。使伊拉克，一跃成为世界第五军事强国和中东地区的一个小霸。这本来也是地区性的事情，和其他大国没什么关系，但是遥在几千公里以外的其他大国偏偏不干，特别是美国，一定要干涉迫使伊拉克撤兵回家，你想欺负自己的邻居吗，您想在周边挑起战火吗，你想扩张自身的土地财富吗，请立刻拨打电话参与美国的黑名单。回到战国，之前齐国灭掉燕国，也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齐国不也是心血来潮，吞掉了一个原本大家并不关注的自己的邻居吗，燕国发生了禅让之后的子之之乱，齐国乘机北上，吞掉了这一个可怜的邻居，假如燕国只有科威特那么大，那也就算了，可是吃掉燕国以后，齐国的势力，一下壮大了两倍，战国群雄们一下子感到很严重的威胁。都不干了，立刻掀起了国际轩然大波。于是，韩国、魏国、赵国，乃至于遥远的秦国楚国都不能容忍它独自做大，纷纷出人出枪，当然是近的出人远的出枪，迅速组成的多国干涉部队，硬是把齐国从燕国给逼了出来，恢复原有相对安全的国际格局，这样，燕国才有机会复国。

好吧既然国际社会已经有共识了，齐国的壮大，就是对其他国家尤其是有霸权野心的秦国的势力的削弱，所以秦国人是不允许齐国吞掉宋国的。但是怎么干预呢，之前也说过，办法很简单，不硬来，送给你一个虚的。送齐国人一个东帝的称号，秦国人自称西帝，东西两帝联手结盟北上攻赵，瓜分赵国。这样，齐国、赵国打起来了，就没精力南下吞宋。秦国的相国魏冉不是跑到齐国去了吗，把这个充满良心的提议说了，齐湣王也受了，随后，秦昭襄王又推荐自己的私人好朋友，韩国人韩名到齐国去做相国，齐湣王也接受了；用来作为齐秦两国合作的标志和督促落实的人。这个齐湣王的新相国韩名是个典型的传统型的人才。也就是说，严肃正经，脾气非常的直率，苏秦去齐国之前已经通过某种方式和这位大哥进行了沟通，韩名是什么想法，韩名既然是秦国派来的，那当然是亲秦派的人士。

在齐国当相国，当然希望齐国，能够贯彻和秦国刚刚订立的齐秦东西称帝，联手扑杀赵国分其地的策略。韩名，四处在叫嚣，说齐国最大的威胁，那是赵国，因为西边的秦国虽然强，但不可能绝中国而攻齐呀，其他的国家不是远就是弱，都不可能伤到齐国，能伤到齐国的，只有北方狼赵国，这条恶狼，我们从前一直想笼络它，避免它咬人，可是，总笼络的不踏实，它还自称是哈士奇不是狼，这叫什么事儿吗，这事该咋整呢，这里要解释一下，韩名所说的中国指的是中原的意思，不是现在意义上的中国。

针对这种说法，苏秦给他回信说，对于赵国这种恶狼，请用形势强迫他就范，如果我代表燕国使燕国和你们齐国结好为一体，韩名大哥您代表秦国也与齐国共进退，这样一来，那赵国人还怎么敢放肆呢，假如赵国人真的强悍不驯，硬要和国际社会作对，我们就共同讨伐他。

假如他服了，愿意帮我们，我们就可以平平安安，向南攻击宋国了，苏秦这封信里面有两层意思。第一层，就是说咱燕国，为你秦国和齐国为老大，绝没有二心；第二，我们共同的目的就是让齐国去打宋国。可是这第二层意思，到了韩名这，他自然而然的就理解成为齐国和赵国人撕破脸皮，这样，秦国就会省心了，有了这一层想法，韩名自然是大喜过望，对苏秦的到来表示极大的欢迎。因为苏秦来了，相当于争取了燕国这个小弟了，韩名的想法是通过苏秦取得燕国的支持，联合秦国，共同抵御赵国。

好吧，看起来韩名已经上套了，已经被忽悠住了。苏秦来齐国之前又给齐湣王写了一封信，继续扬动燕齐结好的橄榄枝。信里面大概是这么说的，现在南方某些侍奉齐国的国家，很有自己的想法，令大王有所担忧，我斗胆向您泄露一些秘密，这些国家甚至打算邀请燕国入伙儿，南北夹击，和你们齐国人干。这怎么能行啊，这本来就是缺德的事情，所以我苏秦打算说服燕王，阻止这些国家对齐国造次。不过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和历史遗留的某些问题，我想他肯定是不会听从我的意见的。所以我斗胆打算到齐国来谈谈，希望齐王您能以隆重的诸侯礼仪来接待我，为表示对您的尊重，我也愿意约上150辆华丽的车子出行。天下人看了必然说，瞧，燕国出动豪华车队，跟齐国人示好，齐国人也非常尊重燕国的大使。哎呀两国结好了，燕国不打算找齐国报仇啦，齐燕两国一笑泯恩仇了。如果您不愿意善待尊重我，那我也只愿意用50辆车子出行。那天下人看了就会觉得咱们两国的关系，依然非常的寒酸，以后两国会怎么发展，那我一个人就说不清楚喽。

牛啊，狠呐，苏秦的这封信写得真是让人咬牙切齿，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齐湣王除了迎接苏秦大驾以外似乎已经别无选择了。这还没够，苏秦还唯恐这封信火力不够足，又把齐国以前的老祖宗搬出来说事儿，在信中他继续说，从前齐国的管仲，不断向齐桓公要这个要那个，要条件要待遇的，那不是管仲为了自身享受，而是为了提高自身身价，而有利于开展齐国政府的工作。

所以当年桓公一切都答应他，通通都给了他了。我自认为现如今，齐王您比当年桓公更加贤能，我实在是不敢妄想请求您答应我以尊贵的礼仪来招待我啊。好吗，苏秦那是，一手灌水，一手拿着板砖等着砍你。你就说吧你想不想当齐桓公这样的人物啊。

信一读完，齐湣王不当齐桓公都不行了，结果他在宫殿大张宴席迎接苏秦，而那位事先已经打过交道的相国，韩名则跑到内城的城门口等苏秦到来，并且亲自爬上苏秦的车给他拿起鞭子当司机赶马了，这规格高得已经无以复加了，当然这俩位也不是白给的，有这么高的待遇，也是希望燕国能够当齐国的跟屁虫、小弟跟着一块去打赵国，或是打宋国，苏秦的到来显然宣布了燕赵两国正式合作的开始，如果说重出江湖的苏秦到燕国去忽悠燕昭王的时候只能算是初露锋芒，到现在已经渐入高潮了，他趁着齐国和别的国家抬杠的时候一下子把燕国的国际地位抬高了许多，引得齐国人来结交燕国，齐国和燕国友好就保证了燕国的安全，燕国就不再受齐国人攻击的威胁了，苏秦实现这一点可谓慧眼犀利，熟知国际关系原则，促成齐燕合作如此顺利启动，不能不说是苏秦事先写来的那一封信，可谓字字见血、句句要害，苏秦真是历史罕见的外交辞令大家，而且这样的信前前后后苏秦合计写了十几封，甚至更多，齐国的大王和大臣即将成为苏秦手上的玩物了。

文案校正：well Vincent

音频剪辑：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