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义杯”第五届《中国最美游记》入围作品:雪域高原的生命之果——沙棘​II林妍娉

☆雪域高原的生命之果——沙棘☆

☆林妍娉

我是个闲不住的人，似乎只有行走，才能让我真正感受到生命注入体内的生机。正像卢梭在《忏悔录》中说的，“当我停下时，我的思想也停了下来”。然而，密密麻麻的行旅计划中，我没有把西北大漠列入其中。也许是读过太多如“咸阳古道西风急……连天衰草，四无人迹”这样的诗句，那一片苍茫的沙漠，除了风沙的咆哮和遥远的杀戮，没有给我更多的想象。近些年，许多朋友旅行西北，回来后总要眉飞色舞地描述各种趣闻，再意犹未尽地对着远方投以空灵的眼神和热忱的思念。如此这般，大漠的马嘶风啸竟如雷鸣般，在我心中升起一股豪壮之气，撩拨着心弦，久久不散。

是的，我必要亲眼看看，才能安心。

踏上戈壁，西北的风在发间衣领上涌动，放眼望去，找不到岁月的皱褶，只有茫茫的黄沙铺排天地。当我停步在先辈的足迹曾烙印过的荒漠，静听着千百年来风烟漫漫的低吟，才恍悟自己原先的认知是多么苍白。那绵长的胡笳，如泣如诉；那婉转的羌笛，如怨如慕，它们都曾在这里回荡，漾成戍边将士的哀愁，飘散在胡地的朔风中。

我正兀自感慨，忽见一片灌木丛横亘眼前。碧绿细长的叶子，模样有几分神似苏堤的杨柳。叶子下挂着一串串橙黄桔红的小果子，十分诱人。

这是什么？漫漫风沙之地竟然有这样轻灵俊秀的果实？我好奇地询问在果木丛中忙碌的农人。“这是沙棘。”农人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告诉我，一边递给我一枝新剪下来的果实累累的枝干，一边提醒我要小心枝干上的尖刺。我道谢着接过来，只见枝干上分布着不少尖刃的棘刺，像玫瑰，又比玫瑰的棘刺更细长。棘刺间缀满了晶莹剔透的沙棘果，大小如黄豆，果皮轻薄，像圆润的水晶珠子。我摘了一颗放进嘴里，浓郁的酸夹杂着轻盈的甜，冲击着味蕾，我的五官不由得皱成一团。

这酸甜的浆果，怎么会根植在贫瘠的高原之上？这荒原蔓草，又怎么能孕育如此奔放的生命？农人看出了我的困惑，他倒了两碗温热的奶茶，邀我在阴凉处席地坐下，娓娓道来沙棘的前世今生。

沙棘，又被称为“生命之王”，它出现在生物界变化巨大的白垩纪。那时，在地壳的频繁运动下，形成了喜马拉雅山脉的巍峨，自然环境也从原本的温暖湿润，变得寒冷干旱，大量生物在地质的峥嵘变迁中逐渐消失。唯有沙棘，看遍上亿年朝晖夕阴、万千气象，历经地球浩劫的反复洗礼，在大漠孤烟中，傲然独立，坚强地生存了下来。

沙棘，汲取雪域高原地脉中涌动的灵泉，葳蕤生长，连缀成片，如荒原上翩跹的翠云。它拥有四百多条根系，每一条都牢牢地扎进厚重的土地深处。当它落脚在水源充沛的地方，便生得高大参天，如英伟的将军，伸长了细柳般的枝叶，拥抱阳光的赠与；若遇到土壤环境恶劣的时候，它又安于成为低矮的灌木，像沉稳的智者，深谙“适者生存”的真理，在干冷的气息中禅修着脾性，不急不燥，静静绽放。

作为神奇的圣果，沙棘根据它的功效、味道和外观，还有其他的名字，比如：醋柳、黄酸刺、酸刺柳、黑刺等，而古希腊人亲切地昵称它为“闪光的马”。据说，古希腊人发现，一些有病的马食用了沙棘后，变得身强体健，毛发也油光锃亮。于是，便赋予了它这个有趣的名字。同样的传说，在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身上也发生过。公元1200年，成吉思汗指挥蒙古大军远征，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中，荒烟蔓草都成了一种奢侈。长线作战的疲惫，加上粮草匮乏，让敌人闻风丧胆的蒙古马，也渐渐体力衰弱。成吉思汗不得不忍痛，把病弱的战马留在了道旁的沙棘林中。数月后，班师凯旋的蒙古将士在沙棘林发现了曾被遗弃的战马，竟然恢复了往日的雄姿，各个膘肥体壮，毛色鲜亮。成吉思汗得知这个消息，下令将士们大量采摘沙棘，以其果果腹，以其叶喂马。不多日，兵马皆壮。

原来，这如珍珠一般晶莹透亮的沙棘果中，含有428种生命活性成分，它的维生素C含量更是果蔬之冠。在唐代的医书《月王药珍》中就记载了沙棘具有增强体力，促进消化的作用。沙棘的果实、花叶、根茎都是珍贵的药材，是大自然的珍宝。1977年，沙棘被正式列入《中国药典》，它将以药食两用的身份，滋养这一方水土的丰沛，守护沧桑岁月里生命蓬勃的渴望。

农人拿着剪子，钻进沙棘林间继续劳作。望着农人的背影融进成片的沙棘林，我不由得为这来自远古的植物，惊叹不已，仿佛古老的岁月在眼前上演。雄霸地球的恐龙从沙棘身边踱步而过，时而停下来咀嚼几口鲜嫩的枝叶和果实；裹着兽皮的原始人在沙棘林中采摘野果，偶尔被棘刺扎得哇哇叫；奔腾的战马踏碎滚滚狼烟，挥刀舞剑刺破沙棘桔红的果肉，聊以充饥。

历经千百万年时光的淬炼，多少生命起起伏伏，而沙棘却在零下五十度到零上六十度的巨大温差中坚毅地存活，在松散的砒砂岩中顽强地生长。沙棘通过自身的造氮系统，把枯干的沙土变成肥沃的绿洲。肆虐的风沙为它收敛了狂暴的面孔，霜白的盐碱地为它褪下冷峻的表情。而今，种植沙棘的果农越来越多，因为有沙棘的地方，就有膏腴的土壤；有沙棘的能量，就有生命的家园。它富饶了土地，也富饶了农人的生活。这小小的沙棘，看尽世间日升日落，看遍四季风雨霜雪，哪怕到了寒冬叶落归根，那橙黄桔红的果实，依旧玲珑俊俏地在枝头傲霜斗雪，直至来年春归。也许正是这种博大包容的情怀，让它更加谦和吧，方能历数春夏秋冬的时节变换，见证岁时易迁的光阴流转。

沙棘，拥有植物中最华丽的桂冠。它是戈壁荒漠中不屈不挠的坚强，是极寒岁月里浓情似火的热望。斜阳烟树，草木婆娑，沙棘林间似乎又回荡着驼铃雁阵的苍凉，战马萧萧的悲鸣，羌笛琵琶的浅唱……

暮色渐浓，模糊了我的视野，大漠的风，抚弄着我的头发。该回去了，我想，可心头总也挥不去沙棘千年不枯的吟笑。呵，沙棘，这神奇的生命之果，定将继续以俊逸的身姿，悠悠然挺立于苍茫天地间，生生不息。

作者简介

姓名：林妍娉

笔名：清韵荷香

深圳市作家协会会员

国际诗词协会会员

执业教师

亲子教育指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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