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是赏樱时节。

三月是赏樱的时节。

提到樱花，世人多会想到日本。古代诗人们留学日本时，往往也为之倾倒，常常作诗吟咏。如候疑始「小姑挽得时新髻，纷向花前款款行」写士女们步行赏樱的姿态；「干莺万莺绕花啭，干人万人看花情」则颇见春日盛况。这样盛大纷繁的场景固然美好，但毕竟不是人人能得见。

如今国内也多有类似的景致，人山人海里艰难地开着几株花树，于花于人，都不甚美丽。我见了那画面，喧闹中反倒有几分凄凉可哀。如此艰难的赏花，为何不择个人少的去处呢？路边随便的一株花树，即便只有稀疏几枝，便不美丽了么？

独自一人有独自一人的心动，花也是。我总是这样觉得的。

今年还不曾见到樱花，但前天晚上，她发来了这张樱花的照片，和我说：「在小城的路边见到这株樱花，抬头时月亮正从花影中漏出来。就和往常一样，也是想着第一个与你看。」那樱花一层一层地绽着，细细密密，直往夜空的月色一路香过去，自有一种独然的美意。

于是，对比候疑始的句子，我似乎更爱明人叶太叔的诗了：「谁讯天荒坐寥寂，淋漓醉入樱花色。月生凉影起清歌，平看流云眼中碧。」她何尝不是我的眼中碧呢？这样的夜晚，月虽未圆，但月华已足够流照人世；我们如今或许还称不上恋人，但有过温情的想念，也是极难得的事。

更何况，彼此都懂得路边看花看月的，那份寂寥之情。

你知道，要么作一株野山樱

三月涧谷初晴

和一只红腹锦鸡相对无言

雪白溪水从嶙峋石头里渗出

一次带走二十九瓣

春天，到处是无人知晓的远赴

一些词渐渐失去美感，比如跋涉

人们已很少走路，也很少趟水

荒废着手脚，一生不曾结一块茧

另一些人则久经不衰，你知道

我从来不为难尘世

温柔地活着，尘世为难我

如欲寻我，必不在人山人海处

一株野山樱忍住颤抖

春天，到处是红泥销骨的荒谬

——《樱枝词》

我想着，总有一些人不愿意做人山人海里的名木，而宁愿作山谷里寂寞的山樱。王维的诗说「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也是此情此理。尽管世事并不能如人愿。

你想避居山中，但不得不奔波世上；

你从不为难这个世界，但世界为难你；

你想长长久久地喜欢一个人，但用不了多久，一颗心就生了变故。

……

这些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樱花短暂，我亦不知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是否能长久过樱花。我常常和她说，「我会喜欢你很久」，这话的意思也很明白，希望对方也不要轻易地离弃我——然而越是这样，便越是觉得时时会分开。

许诺若然有用，世间便无趣了。

然而春朝烂漫，樱桃杏李，有幸认得了其中一人一树，谁不想相约年年相赏呢？

音乐：Gin  摄影：微微

诗文：沈淡

2019年3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