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唐诗解读——李白之《江上吟》

木兰之枻沙棠舟，玉箫金管坐两头。

美酒尊中置千斛，载妓随波任去留。

仙人有待乘黄鹤，海客无心随白鸥。

屈平辞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

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

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亦应西北流。

注：

枻：船桨。

沙棠：相传吃了沙棠树上的果实，就能免于溺水。

尊：通“樽”。酒杯。

斛：古代十斗为一斛。

楚王台榭：指战国时期楚王的章华台、华云台等建筑。

解读：

湖北武汉，唐代时称江夏，是李白多次经行的地方。这首诗就是写他在江夏地区携妓荡舟、饮酒作乐时，于鸥鹭忘机情怀之中不时透露出及时行乐的落寞情绪。

开篇两句——“木兰之枻沙棠舟，玉箫金管坐两头”，描述了诗人于江上纵情欢乐的一幕，诗人用笔精炼，避开了对林舟精致做工及华美图案的描写，只是抓住了所用木料名贵这一特点，让人不难想象乘舟之人的身份高贵。下句写到舟中情形，以“玉箫”“金管”代指船上的乐工，同时也容易勾起人们对音乐的感悟。有木兰之舟可以悦目，有萧管之乐可以悦耳，如此赏心乐事，怎么没有酒和佳人来助兴——“美酒尊中置千斛，载妓随波任去留”，可谓极尽诗酒之兴、声色之娱。

“仙人有待乘黄鹤，海客无心随白鸥。屈平辞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这四句由上文叙述转为议论，诗人鲜明地表达出自己的价值取向。上两句诗人连用两个神话故事王子安乘黄鹤经过此地、海客无功利之心与白鸥和谐共处，意在表达对自己求仙问道的怀疑，转而忘却俗念、纵情享乐行为的肯定。下两句则引起下文，诗人用江夏楚地的典故，遥想当年的屈原被小人陷害被楚怀王放逐湖湘，心情压抑、形如枯槁，最终投江而死。如今曾经见证过楚怀王骄奢淫逸的楼榭亭台已经化成了一片废墟，但是屈原的精神以及诗篇却依然留在当地人们的唇齿之间，诗人将文学的价值上升到“悬日月”的高度，这也是与他一贯热衷“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的思想可谓云泥之别，也代表了他价值观的转变。

末两联是对从正面阐发自己欲以辞章而不朽的豪情以及对自己的非凡自信——“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紧接着诗人从反面落笔，即景柔情地表现出自己对权势富贵的拋弃以及逐利的社会现实不屑——“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亦应西北流”。汉水原本东南走向，但诗人在诗中改作西北流向，这是用一种绝对不可能实现的假设来否定功名富贵的常在，这比直接否定显得含蓄且更有力。

诗人泛舟江上，面对奔流江水，感叹逝者如斯之流水，联系着自身，或访道求仙？或建功立业？或赋诗著文？诗人清醒地选择了后者，由此奠定了他在中国文学上无以代替的地位，也创造了中国诗歌高潮中最杰出的表现与典范。试想，没有李白的中国文学史、没有李白的中国诗歌史将会有多大的空白和遗憾！

李白（701—762），字太白，号青莲居士，排行十二，陇西成纪（今甘肃秦安西北）人，其先隋末窜于碎叶（今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附近），李白即出生于此。中宗神龙元年，公元705年，随家迁居绵州昌隆县（四川江油）。陈寅恪先生曾认为李白其先为西域胡人，陇西李氏乃伪托。其出生地亦多异说，或谓生于条支（今阿富汗加兹尼），或谓生于焉耆碎叶（今新疆库尔勒与焉耆回族自治县），或谓武后神功年间迁蜀而生于蜀中者。曾官翰林供奉，故称“李翰林”。贺知章誉为“天上谪仙人”，后世称“李谪仙”。在蜀中度过青少年时代，开元十二年，公元724年，李白出川漫游，先后隐居安陆（今属湖北）和徂徕山（在今山东）。天宝元年，公元742年，李白奉诏入京，供奉翰林。因得罪权贵，三年后，即744年赐金还山。此后漫游梁宋、齐鲁，南游吴越，北上幽燕。天宝末期，安史乱起，李白应召入永王李璘幕府，后王室内讧，李璘兵败被杀，李白受累入狱，获释后又被定罪流放夜郞，肃宗乾元二年，公元759年三月于途中白帝城遇赦，返回江夏，重游洞庭、皖南。上元二年，公元761年闻李光弼出镇临淮，时已届暮年，仍欲从军，半道病还，次年卒于当涂（今安徽马鞍山）。代宗即位后，曾以左拾遗召，然李白已经去世。旧《唐书》有本传。李白一生以大鹏自喻，以“安社稷”“济苍生”为己任，欲以布衣取卿相，不愿从科举入仕，然始终未能得志。其作品散失甚多，今存近千首。《全唐诗》存诗25卷，《全唐诗外编》《全唐诗续拾》补诗36首、断句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