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五皇上”传奇(二)投奔汤玉麟

在上一期里,小宁给您交待了,赵家的煤窑被霸占了,赵五的父亲赵起发也被打残了,赵五又成了一个啥都没有的穷小子。那么,刚刚富裕起来的赵家就这样败落了吗?

话说一百多年,老哈达街上有一个叫“宏达堂”的中药铺,坐堂先生叫宋树璜,是位远近闻名的中医。这一天,宋树璜正在药铺给人诊病,忽然走进来一个小伙子,说是想当学徒。掌柜的见这个年轻人挺机灵的,恰巧又赶上铺子里缺人手,就把他留下了,先从打水扫地学起吧。

这个年轻人就是赵五,他是来寻找机会的。

又某日,时任赤峰县县长的朱学芬得了病,派人来请宋先生看病。宋先生来到朱家,给朱县长把完脉后说:“朱县长,您这病是从气上得的,吃两副药就会好的,不碍事儿。”二人正说着话,朱县长的傻小子蹦蹦跳跳地进了屋。朱县长叹了一口气,指着那个歪歪斜斜的背影告诉宋树璜:“不瞒你说,我的病就是让这个不争气的小子给气出来的。这不嘛,都快二十的人了,还没找上个合适的女人。穷人家的女子上赶着的倒有的是,可咱不能要,怕人家笑话。有身份的人家吧,又找不到。还好,今天也是缘分,你宋先生在世面上见到的人多,交情也厚,就借宋先生的人脉,千万给张罗一个,也好了却我的这桩心病。”

宋先生回到药铺,就把朱县长想给傻儿子找媳妇的事儿跟掌柜的说了,并没有怎么太上心。

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番闲话可就让站在一旁的小学徒赵五给听到了,并且立刻意识到这可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因为赵五曾听说这位朱县长和时任热河省大帅的汤玉麟关系那叫一个铁,如果能通过朱家与汤大帅拉上关系,那夺回煤矿为父报仇不就是“小菜一碟儿”嘛!

第二天,赵五就跟掌柜的请了假,跑回了五家,把自己的打算先跟母亲说了。

前文中咱们已经提到了,赵五的母亲赵王氏可是个精明的人,她一拍大腿,这事儿划算!

于是,由赵王氏主持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最终是“少数服从多数”:把五姑娘嫁给朱县长的傻儿子。

朱县长的傻儿子结婚那天,送亲的是赵蔚文(赵五)和他的三哥赵殿文。朱县长也是个聪明人儿,当然知道老赵家是不会凭白无故地把个黄花闺女嫁给一个傻子的,又见赵五长得一表人材,很会来事儿,当即就给汤大帅写了一封信,把赵五推荐给汤玉麟。

汤玉麟看完好朋友朱县长的来信,站起身来,拍拍赵五的肩膀说:“是个好小子,我现在正需要像你这样的人,现在就带你去靶场转转,试试你的能耐吧。”

机会永远是为有准备的人准备的,赵五是“练过的”,所以从靶场上回来后,汤玉麟对这个年轻人有了更多的好感。

转眼间,赵五已经在汤府住了十多天了,他每天都围着汤玉麟转,以自己的聪明和机警深得汤玉麟的欢心和器重。

汤玉麟有一个与赵五年龄相仿的儿子,但却不是抽大烟就是逛窑子,相当让人头痛。出乎意料的是,自从赵五来到汤府,也不知这个乡下孩子使了什么招儿,不仅让那位汤公子抽大烟和逛窑子的次数明显少了,两个人还成了好朋友。对此,汤玉麟看在眼里,美在心里,更加喜爱赵五了。赵五见机行事,顺着汤大帅的心思提出要与汤公子结拜为兄弟,并认汤玉麟为义父。赵五的想法正合汤玉麟的心思:“我高兴,我答应!”赵五一听这话,当时就要跪在地下给汤玉麟磕头,汤一把将他扶起:“这样不行,这么大的事儿,我得选个好日子,办得隆重点儿。”

吉日良辰,承德的大帅府张灯结彩,各界的头头脑脑们都来为汤大帅喜得义子贺喜。隆重的仪式过后,汤玉麟赏给赵五大洋二百块,三号手枪一支,小汽车一辆,卫兵两个,戴有旅长军衔的军服一套。赵五当然是感激涕零,却唯独没有接受那二百块大洋。汤玉麟对赵五更加的刮目相看:“一个乡下的孩子,能有这样的出息,不见钱眼开,真是难得呀。”

一天,汤玉麟把赵五叫到自己跟前,表示想委任他为旅长,到清东陵附近的滦县驻防。赵五见事已至此,才把自己家的遭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汤玉麟,同时表达了重振家业再报答义父的决心。

汤玉麟听完义子的这番掏心窝子的话,猛地站起身来,一边拍桌子一边笑道:“嗨!嗨!这怎么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呢?你知道那个崔旅长是谁吗?他是我的大姑爷,你的姐夫啊!现在我就给他写信,让他赶紧滚蛋,少在里面瞎掺和了,当姐夫的咋也不能霸占小舅子的东西吧!”那赵五是何等聪明的人啊,他一听这话,连忙给崔旅长打起了圆场:“其实这事儿我姐夫也不太知底儿,都是宋家让他上了道。”听赵五能有如此的心计,汤玉麟心中大悦,连声为义子叫好道:“好小子,人各有志,你既然不愿意到滦县去,那就回去安安心心地开你的矿吧。等有一天开好了,我老头子没事儿时也好有个去处。不过,我在信中把你姐夫好一顿骂,你最好派个人送去,过后他一定会亲自登门看你去的。”

眼瞅着自己的义子就要回家了,汤玉麟又为义子准备了丰厚的礼物,这其中包括一辆车门子印有“热河大帅府”的小汽车,一个司机,还有五个卫兵、五支手枪、十把步枪和一把东洋战刀。

“儿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坐这辆车吗?”汤玉麟突然问准备上车回家的赵五。赵五没有回答,只是一笑,顺手指了指车门上的那几个字。

“真是个聪明的小子!”汤玉麟对赵五的表现显然非常的满意,甚至还动了真情,鼻子一酸,几滴老泪流了出来来。

赵五有了汤玉麟这座大靠山靠,夺回自家的煤窑和为父报仇也就真的成了“小菜一碟儿”。赵五将夺回来的煤窑更名为“蔚兴窑”,他本人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窑主。

赵丰年在世时,赵家煤窑在管理上实行的是股份制。当时按人身股算,共有20股,而赵五家只有两股。自从煤窑被夺回来后,总股增加到30股,赵家每人一股,占去了23股,还有7股放在大柜账上,作为伙房设备、招待客人以及工人开支。如果开支不足再从23股中往外拿,最后余多多分,余少少分。

赵家煤窑的工资分劳力钱和职工钱,工人挣劳力钱,管理人员挣职工钱。全矿有一百多井下工人,按工种和产量,由柜上按月发给劳力钱。井上开支人员有治水的26人,其中一部分是代班的,另一部分是替班的,都挣劳力钱。开票的、付煤的、掌柜的等其他工作人员共有30人,挣的是职工钱。

全矿共有大柜三处,主要职能是财务、物品及产品的收支管理。

大柜开出的煤票以每百斤为最低基准,出口处有一名检票员,按票面所标煤量的比例收款。大柜在开具煤票时,如果是熟人或经常来此贩运煤炭的人,按实际所拉煤量的25%开票;生人或初次来拉煤的,按50%开票;若是来拉煤的人与赵家沾亲带故,就只按15%开票或不开票。赵家煤窑出产的煤炭分大煤、渣煤、混合煤三类。每块重量在二十斤以上的称大煤,渣煤是碎煤,块煤和渣煤掺在一起的称混合煤。大煤每百斤交税5分钱,渣煤每百斤交税3分钱,混合煤每百斤交税4分钱。这种税制一直到日本投降时也没变过。

当时在井下采煤都是先采煤矸,采完煤矸,再用扫帚清扫掌子面,扫干净了才开始采煤。工人干活都很认真,如果是碎煤,就用筛子筛,看见煤矸就挑拣出来。

由于赵五经营有方,煤矿的规模不断扩大,效益更是与日俱增。那时正是民国初年,市面花的除了银元,主要就是“大铜子儿”。“蔚兴窑”每天的收入大约有两斗铜子儿,可谓日进斗金。赵五隔三四天就派小车子到柜房往回运钱,基本上每次都是满载而归。

有了钱以后的赵五为了充分体现身份和地位,花巨资在后窑村盖起了一座关外少有的豪宅。此宅是依照喀喇沁旗王爷府的样式建筑的,占地约数十亩,内有楼台殿阁,水榭回廊,错落有致,布局合理,外围高墙,四角配建炮台,戒备森严。赵五还请来一位叫王新民(李运昌部派来的共产党地下工作者)的回民武师,训练了一支由近百人组成的看家护矿队伍。这个王新民武艺高强,不仅精通各类器械拳脚,还能用拴着绳子的马镫上房。据说他还曾发展过赵五家的一个叫王福的管家为共产党,也有的说赵五后来出走与王新民有关。赵五的外甥陶士甄,还有一些为赵五看家护矿的当地年轻人,都曾跟王新民学过武术。

豪宅建成后,赵五特备八抬暖轿,将他的义父汤玉麟从承德接到五家,在他的“赵爷府”里住了足足有一个多月。赵五为了孝敬义父,特地从北京请来戏班子,整整唱了八天的大戏。汤玉麟对义子也不薄,除了备有丰厚的贺礼而外,还把电影(无声的)第一次带到了五家。那年月的当地人谁都没看过电影,甚至连听说都没听说过。所以,当人们看到幕布上那些既会哭又会笑的真人真景时,一是饱了眼福,二是莫名其妙。以至于在此后的一年之内,人们街谈巷议的主要热点始终是在赵五家看的那场电影,还有幕布后面那台会发电的“小电锅”。

除此之外,赵五又买下了五家附近一半以上的土地,特别是把矿山附近的山地全部买下,合计约有一千多亩,由矿山统一组织人耕种,打下的粮食主要用于矿工伙食。为了确保赵氏家族的生活用度和煤矿的后勤需要,赵五还在五家、房身、后窑等村建起了多处店铺,诸如杂货店、药铺、木匠铺、铁匠铺、豆腐房、粉房等等,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他还借机对外扩大产业,在哈达街与人合开了“蔚兴和”和“蔚兴永”两处钱庄,在宁城置地三百多亩,房宅五处。赵氏的每一枝独立家庭,至少都有马牛羊猪等各类散畜上百头只,七套骡子车三辆,可谓富得流了油。

有了钱的赵五并没有“为富不仁”,这可能与他的出身和致富经历有关。另一个主要原因应当是早期共产党人对其潜移默化的影响。因此,赵五经常主动出资兴办一些社会事业,为当地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儿。据说,赵五还曾向我党早期的活动家韩麟符捐过革命经费。

最先,赵五以慈善会的名义在小城子村东建起了一座敬老院,共收养孤寡残疾老人55位,其中生活能基本自理的老人只有十人。敬老院对老人们一日三餐的安排是:早餐小米粥,午餐棒子面窝窝头,晚餐高粱面条。十天吃一顿熟菜,很少有肉。一个月吃一顿白面馒头。用现在的眼光看,这样的伙食水平很低,但我们不能忘记的是那可是在近一百年前啊,那个年代,能让这些老人们能吃饱穿暖实属不易。赵五还办过孤儿院和道德会。孤儿院有孤儿三十多人;道德会有女学生二十多人,学的课程主要是《女四书》。

一九一二年的秋收时节,五家地区刮了一场罕见的大风,碗口粗的树被连根拔起,没有来得及收割的庄稼都被刮走了。因此,一九一三年的粮食价格暴涨,一斗小米要价最低十三块银洋。尤其是到了夏天,青黄不接的季节,饿死了不少人。

危难时期,又是赵五帮助乡亲们渡过了难关。他选了两个地方,搭了五个多月的施粥棚。五口大锅轮流做粥饭,还特制了一把大铁勺子,一勺子能盛两大碗粥,加快了舍粥的速度,穷苦百姓们排队求粥,每人一大勺。从早到晚,以太阳初升和落山为准,中午不休息。赵五还命人搭了两个大席棚,里面垫有一尺深的绵草。如果到了晚上还没有领到粥,就在席棚子里住,第二天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领粥。

那一年,即使是像赵五一样有钱的户子,也得到百里甚至千里之外才能买到粮食。赵五就把家里的所有骡子车都用上,专门到外地去买粮和棉布。整整五个多月,为了穷苦百姓不挨饿受冻,赵五真是没少费了心思。

住在后窑前后左右营子的人,不论穷富,谁家若是有个为难遭窄的,特别是红白事儿,只要找到赵五,没有不答应帮忙的,缺米拿米,缺面拿面,没有棺材的还可以到赵家木匠铺打做或领取。

据说,每当春节过后,从初一到十五,只要给赵五磕个头就都能领到赏钱。时间一长可就成了习惯,不少穷苦人每到过年时总会在赵五家的门前转悠。后来,求赏的实在太多了,赵五只好躲在屋里由管家去应付了。修桥补路是旧社会的主要社会公益事业,钱多的多出,钱少的少出,反正是不分贫富,都得出钱。但在当时的五家地区,这类开支全由赵五家承担。

当然,有的“善举”也表现出赵五愚昧的一面。比如赵五特别的迷信,为了保佑赵家矿业不败及家道长久,他还出资在山上和家宅附近建起了两座庙,一座是老君庙,一座是九神庙。逢年过节,赵五带头到庙里祭拜神灵。是时,赵家必然要请来当地有名的戏班子或皮影戏班子热闹几天。以至年年如此,成了习惯。

赵五还特别信“阴阳仙”,也特别支持别人请“阴阳仙”。由于当时“阴阳仙”的要价太高,谁家如果请不起,只要与赵五打个招呼并说明原因,他都会欣然相助,从不吝惜钱。

正是因为赵五有如此的善行,当地老百姓自发地凑了些钱,请时任伪康德大元帅的赵海鹏手书“乐善好施”牌匾一块,敲锣打鼓地送到赵家,高高地悬挂于门楣之上。

于是,赵五也就有了“皇上”之称,叫响在关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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