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对气机的影响

情绪可以直接引起人体气机的变化，这在《内经》中说的是很清楚的，下面是当时跟师吕英师父时候所写的笔记，红色为师父批改，蓝色是自己的加的按语。

《太素》九气第四。

《素问》《举痛论》在《太素》中，被命为《九气》。其首句为“黄帝曰：'余闻百病生于气也。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寒则气收聚，炅则腠理开泄，忧则气乱，劳则气耗，思则气结。九气不同，何病之生？’”这里列举的是人体内九种气机变化的原因，同时，我们也可以目为人体内九种气机变化的状况：

一是上。

“怒”是引发的因素。表现为呕，所谓呕就是食而气逆上。《素问》为飱泄，非也。

师父：《素问》为飱泄，非也。——怒后因厥阴风木先下陷再直升。下陷为寒，则出现飧泄。

按：本篇文字在《素问》中杂于《举痛论》内，而在杨上善《太素》中则单独成篇，置于第二卷《摄生第二》第三篇，前两篇《顺养》和《六气》，这个位置是值得关注的。弟子当时的想法是，气机运动规律是中医的医理凭借的基础，而这种气机运动变化，有其生理反应的基础，也是病理反应的基础。故此专门分析讨论。并侧重于生理层面的探讨。

《太素》原文：“怒则气逆，甚则欧血及食而气逆上也。”杨上善解释为“因引气而上，故气逆。怒甚气逆，则致欧血及食气逆上也。”

《素问》作“怒则气逆，甚则呕血及飧泄”。新校正云：“按《甲乙经》、《太素》作食而气逆。”也就是说，“飧泄”是王冰改的。当然王冰是另有所本的。但我当时是倾向于杨上善的意见，故此总结说“《素问》为飱泄，非也。”师父从“气的一元论”出发，提出怒后的生理变化，应该是“厥阴风木先下陷，再直升”，“下陷为寒”，因此也会出现飧泄。这是非常精辟的，最要害的就是不能简单的以为升就是升，而看不到升与降的统一。以为谈“升”便一定与“降”矛盾。应该看到任何的升都有一个前提基础便是降，无降便无升，这才是中医医理的精髓。在运动中去理解和把握，而不是简单的割裂认识。这在后面师父还做了更进一步的开释。

二是缓。

“喜”是引发的因素。表现为气行缓慢。是因为营卫行通利。

师父：——喜则气缓。某些中风病人常不自主“喜”。属气不能抟聚。——缓之内涵。均指病态。

按：《太素》原文：“喜则气和志达，营卫行通利，故气缓焉。”杨上善解释为“喜则气和志达，营卫行利，故气缓为病也。”《素问》，“营卫”后无“行”字。营卫行通利，大家可能会觉得是一件好事情，并且还有可能以为是通畅，因何而能“缓”呢？其实不然。营气和卫气运行是《内经》提出的重要生理概念，营行脉内，卫行脉外，而营卫的相互结合才是气机运行的关键，营卫不合，通则通，利也利，但不合，则气机不能化生，故“缓”。非“缓慢”的意思，这是我的误会了。因此，师父点出，这是一种病态，所谓“缓”的实质是“气不能抟聚”，一针见血！

三是消。

《内经》时代消有三种意思，分别是尽，（《说文》），如“消息阴阳”（枚乘《七发》）；散，如“消雰埃于中宸。（张衡《西京赋》）”和烁，多用于医学，往往是因为热生而引起的消耗。如“热多则筋弛骨消。（《素问·皮部论》）。”但此处说的是气机的运动。引申为烁，并非特别合适，而且当“烁”讲，多数是说肌肉、或者骨，说气，有中消，则是胃热而致，与此处的生理病机均有很大的不同。因此，说是散和尽，其实更可靠一点。

此处，“悲”为引发因素。悲的时候，一个直接的生理反射是“心系急，肺布叶举”，而肺与心则是营卫输布的源头，因此导致，两焦不通，指的是上中焦之气不能向周围输布，并不是上下焦不通。营卫不散，也是这个意思。营卫二气均起在上中二焦，上中二焦不能向周围输布，因此导致气“尽”的消。但是，下文中的“热气在中，则气消”。虽与《内经》大多数消的机理符合，但却与此处颇为矛盾。因此，笔者怀疑其是因后人不明其理而补入的。

师父：心系急，肺布叶举。——对应《温病条辨》五种死状之第一种“肺之化源告竭”，指造化个体气机运行先降后升。金能生水，沉至极，自然物性必升。先降指的是“肺右降”，肺降为化源之本。

悲则气消，指上论之肺对应的相应功能。因化源无力，甚则化源告竭，临床会出现气之减，气之弱，气之尽等等。

热气在中，则气消。如肺TB患者，对应此理。肺属太阴，太阴之上，湿气治之，此杀线路之理。

按：《太素》原文：“悲则心系急，肺布叶举，两焦不通，营卫不散，热气在中，故气消。”《素问》：“两焦不通”作“上焦不通”。师父从肺在升降中的位置出发，点出肺为化生之源，肺降为其气机运行之本，肺不降，则化生竭。化生竭则湿气盛，则热中，主杀。故此，气减、弱、消。

四是下。

气下是由于“恐”引起的。“恐则精却”。这里的精并不是肾精的意思。而是指精神。“精”在《内经》时代最常用的有两个意思，一个是“精”气的“精”。是由先天而来的，所谓“两神相薄，合而成形，常先身生，是谓'精’”。一是指“精神”。如，“壮者之气血盛，其肌肉滑，气道通，营卫之行不失其常，故昼精而夜瞑。老者之气血衰，其肌肉枯，气道涩，五脏之气相博，其营气衰少而卫气内伐，故昼不精，夜不瞑。”此处的精就是指精神。恐则使精神退却。却，从卩,谷( què)声。卩( jié),象人下跪的样子,即腿骨节屈曲的样子。《说文》解释“却，退也”。精神上因为恐惧一起退意，马上体内气机随之就会发生变化，一个是“上焦闭”，即“却则上焦闭”。这个从生活经验上可以验证，比如人在恐惧的时候，往往会屏住呼吸，就是上焦闭。上焦是全身气机运行的始点，下焦则是全身气机运行的终点，气机往往由下焦再转向上焦，从而形成一个循环。上焦一闭合，紧接着就会出现“气还”，气在三焦中立即往下焦去，这叫“还”。于是出现“下焦胀”，气便停止不行。

按：《太素》原文：“恐则精却，却则上焦闭，闭则气还，还则下焦胀，故气不行。”

五是聚。

寒则气收聚。“寒”是导致气收聚的一个重要的诱因。为什么？因为体表腠理的一个生理机制就是遇到寒冷就收缩关闭，而遇到热则开泄。冷热是直接打开腠理机制的主导因素。同时，“聚”这个词表达了另一个生理在寒刺激下的反应，就是腠理的关闭，会让原本在腠理中通行的气聚集在关闭的地方。就如同交通堵塞一样，产生一个聚集效应。

按：《太素》原文：“ 寒则腠理闭，气不行，故气收聚。”

六是开泄。

热则是主导腠理开的因素。腠理开，则营卫通，汗大泄。这实际上都是气机往外走的原因。因此，腠理的功能对于气机是主导其对外的收或放的一个机制。开泄太过，则收，开泄不足则放。如，腠理对于寒炅的刺激非常敏感，遇到寒的时候，就闭。遇到炅则开。如遇寒则闭，但是随着闭，气机会随之在闭合处聚集，也自然而然的会导致此处的“炅”，随之逼迫寒退，进一步则打开腠理，从而逐步恢复正常。遇到炅则反之。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双向控制机制。但是寒和炅都过度了，打破了这个控制机制的平衡，那么就会出现疾病的反应。

按：《太素》原文：“热则腠理开，营卫通，故汗大泄。”

七是乱。

忧是引发因素。忧，本字为“憂”。页，是人面。心下有“攵”，读（suī），代表“行走”。《内经》用三句话来形容“忧”，叫“心无所寄，神无所归，虑无所定”。简单来说就是忧是一种情绪，处于忧的情绪下，心是不专注的，随处而走的。故此，气机乱。现代医学的忧虑症，经常是以忧这种情绪为基础的，所以有一个很突出的表现就是注意力不集中。

按：《太素》原文：“忧则心无所寄，神无所归，虑无所定，故气乱。”

八是耗。

气机的损耗多是由于劳引起的。劳时的生理反应一个是，喘喝。喘和喝，是程度上的差异。喝是喘息有声。《本神》中说，“肺藏气，肺气实，则喘喝，胸盈仰息。”肺的主要功能是呼吸。而要能呼吸，肺必须虚，不能实，实则入气少。不足吸。因此要仰息，抬头，扩张胸腔，帮助呼吸。喘也有虚喘，主要是肺弱无力，这种喘，是浅小的。劳带来的喘喝，主要是由于内部的气越。越，是超出。如果劳在一定承受的范围，则不会越。一旦超出了度，就会导致内部气机的混乱，清浊交换不及，这是气机向内越，相干于肺，因此肺实。《灵枢》中《五乱》说“清浊相干，气乱于肺”。劳还带来另一种生理反应，就是汗出。汗出，则气向外越。因此，劳会导致内外气的同时相越。这个时候，气就被过度消耗。

师父：八，劳则气耗，不单指“肺之气”，应拓展至本源认识，元气更恰当些。如《内经》云：“阳气者，烦劳则张。”心气劳、肾气劳等，均会出现相应之耗的表现。

按：《太素》原文：“劳则喘喝汗出，内外皆越，故气耗。”

九是结。

思导致气结。思与忧不同。思则“身心有所存，神有所止”。这里说思是“存”，《说文》解释思是“容”。都是一个意思，就是思考作为一种精神活动，与大多数情绪不一样，是一个存储的过程。杨上善说，“专思一事，则心气驻一物”。心里边存着一个事情，反复琢磨。于是引发气机，“气留而不行”。故气结矣。

按：《太素》原文：“思则身心有所存，神有所止，气留而不行，故气结矣。”

要之：

人体内的气机有九种运动变化，上、下、缓、消、聚、泄、乱、结、耗。其中除了聚、泄、耗之外，都与精神活动有关系。换句话说，气机的运动，可以被精神所引动，也可以被肢体劳动所引动，以及被寒热等外界因素引动。所以，养生首先要养心，要懂得控制情绪。也要懂得劳动的适度。所谓“不以欲竭其真，不以耗散其真。”同时要“虚邪贼风，避之有时”，要“适寒暑，不妄作劳”。再进一步我们还看到，中医治疗手段恰好与这些基本的气机运行规律的运用有关，比如，导引，以精神引动气机，按照一定的规律运行，从而促进体内气机的有序循环，并加以储存和壮大。按跷，就是运用适度的手法，劳动机体，达到调动内部运行气机的作用，甚至可以激发人体气机驱动以除邪外出。最后药物，也包括针灸，直接调动人体气机，运用药物温凉等性，以开合腠理，或者运用针法开合腠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