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长篇连载)四卷 文化团下乡 2
在工会之家的书画组最先开始行动。孟建权蘸墨挥毫时,岳秋光主动抻纸、倒墨、换洗笔的水。休息间隙,就热情谨慎地与孟建权聊天,一边不断地给孟建权满茶水。他知道当官的对权力对下属的言行特别敏感。孟建权喝了一口铁观音,咂磨着茶味,细细地嚼碎,冲着地板吐出一只叶柄。
孟建权重新靠到沙发后背上,仰脸闭目,然后缓缓睁开眼,斜看着正在给他满茶的岳秋光,低低地说:“县文联要成立了,成立后,书画、摄影、曲艺也要准备成立。到时,书画协会还不是你岳秋光的?现在你是青年书画协会主席,将来当县书画协会主席那是理所当然的?”孟建权这样说,一方面在炫耀自己信息灵通信息可靠,一方面也在试探岳秋光的心理,察言观色。
“论书法权威,还是孟主任,您是我们的旗帜啊,我们都愿意跟着您,您走到哪里,我们就跟在哪里。虽然我没有拜师,可是我心里就拿您当我老师看待。”岳秋光不亏懂得权术人心,他这番话着实让孟建权心里舒服了好一阵子。余有锐赶忙附会,说:“孟主任当然是我们的大旗啊,我们爱好书画的年轻人,哪个不是主任照顾着才有这么多机会啊。”江源、关山青点头称是。
敬老院的杨树林的空地上,一角安排乐队,正前方安上麦克风,十几平米的空地上撑开了两把大遮阳伞,是京剧表演者的舞台。养老院全体老人听到锣鼓声,早早地来到,他们坐在树荫的马扎上,抽着烟,说着话儿,有的老夫妻紧挨着,也有一个老人以手扶着另一位老人,更多的老人分为男女两个阵营。
今天是冷老师拉京胡,闻显刚拉京二胡配合老师,老师特意要试试学生新买的胡琴,魏集生弹月琴,王战鼓学着敲鼓,尹松强敲铜拨。两个姑娘,一个唱小生,一个唱老生,那位兰花指的老男人独领风骚唱小旦。老人们对现代京剧不很感兴趣,只有《霸王别姬》、《空城计》、《贵妃醉酒》他们才眼睛发亮,精神倍增。散场时,有的老太太说喜欢《荒山泪》,有的说喜欢《窦娥冤》,有的老头能直接哼唱两句空城计:“我本是卧龙岗一散淡的人……”“我站在城楼观山景……”有一个患老年痴呆的老年人,也能唱,但是他只是反复地唱一句。
演员们来到文化娱乐室休息,冷清林把闻显刚的京胡递给闻显刚,说:“你的京胡是白紫竹!他竟然舍得把这样的琴卖给你?我跟他没完! 我若先看到这把琴,它就属于我了,这可是专业的胡琴啊,这把琴的材料和工艺,行情至少600。 如果出自刘师傅之手,至少800,出自许师傅之手,至少700。 我亲自弄也得500左右,200卖给你,实在是捡着了”。
闻显刚面露得意之色,小心地把京胡放入琴盒子里,他嘿嘿地笑着说:“俺捡个漏还不是老师您的面子吗?我哪里来的那么大脸啊。”闻显刚跟着老师随着文艺队伍陆续参加了一系列的社会活动,这些活动使得他受益匪浅。台上台下跟冷老师学到很多东西,积累了一定的演出经验。随着演奏水平的不断提高,冷老师逐渐将他推向前台,慢慢的,京胡演奏都由他来,冷老师拉京二胡托着学生。
就是这难得的休息时间,冷清林不失时机地给闻显刚讲戏讲曲子,讲四大家的特点。他说:“胡琴的伴奏风格,是根据角儿的唱腔风格定的。用梅派的伴奏手法去拉张派,必然无法体现张派的灵动俏皮;用张派的伴奏手法去拉梅派,那也势必要全盘乱套。或梅或张,都有自己的佳妙之处,彼此都是无法替代的,不好用来比较。张派是华丽无上限,梅派是平淡蕴精神,各有各的好”。
冷清林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无论哪种流派伴奏,都追求韵味,何派的绚烂已极固然难学,王派的返璞归真也不容易。我觉的梅派谱面的东西确实比较‘单’,如果没有经过学习研究,没有较深的体味神韵,拉谱子实在是很简单的事。但是加上要求就不行了,越是简单的东西就越难拉出味道来。就如烹饪大师,山珍海味做出好菜不稀奇,你能将大白菜做出神妙味道,那才算本事。没有哪一位琴师能站出来说‘我全会!’,说这话的人可能刚学了三天。我曾亲眼见过有人这么说,当时我抬头看天,旁边朋友问,你看什么?我说我看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听到这里,王战鼓羞赧地低下了头。冷清林继续说:“我见过一位大忽悠琴师弹古琴,手扶在琴上,闭上眼睛,故做沉醉状,几分钟过后,听的人问:‘怎么不弹’?他说:‘弹了,属于高级曲,所以你听不到声音’。后来有好几个煞笔追随效仿,果然凑效,比真弹简单多了。……省市书画届也有这种功法的人,我们县里可没见奥。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