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国振：领导也是人 | 青山文艺 / 四六文摘

“武昌在前头，逡巡不肯去；为爱青山矶，且对青山住。”这是明代文坛领袖、“后七子”之首王世贞对青山的印象。沧海桑田，斗转星移，青山依旧在，成为了武汉市的青山区。青山有文脉，展示青山文艺作品，关注青山艺术家，“青山文艺”应运而生。

作者简介

一，换底

红钢城成绿钢城了，地征了，房没了，废墟上的杂树杂草郁郁葱葱。老高的草，老高的树欢着呢。城虽变了，城里的故事，我一闲，如母袋鼠袋里的小袋鼠似的探出头来，煞是可爱。

先探头的是我的领导。领导也是人。我是秘书部长，更知道领导也是人。领导是什么职务，不说啦，怕大家嫌大嫌小，挑肥捡瘦。先说樊砥，我直呼其名，当然是一假名，这名字当然好啊，姓是祖宗们传来的，无法改变，就像我苟仲人这名字，姓多差啊，改不了。好在名字取得好，我虽姓苟，但我是人。樊砥的樊，枝枝丫丫的，难写，可砥好，中流砥柱的砥，意思好，洪水猛兽横冲过来，我在这砥着，而且砥得住，砥得赢，意思好。好是好，樊砥这名字也被烦过一回，烦樊砥的是走街串巷补锅的乡下人。

那时红钢城街道没有物业，更没有红色物业，连个门卫都没有，因为门太多，小商小贩在红房子里面走街串巷，如鱼得水。卖臭腐乳，卖孝感米酒，卖塑料麻将，卖竹篙子，抢刀磨剪啦，破烂换钱啦，收乌龟壳子啊，修绷子啊，热水瓶换胆啦，手套皮鞋雨衣换钱啦，打金戒指啊……叫得如百灵鸟，热闹红火得很。现在小贩连小区都进不去，只能在大马路上瞎喊:收旧手机坏手机破手机收长头发，高价回收彩电空调冰箱洗衣机热水器旧电脑……，电喇叭，难听得很。那时方便是方便，可吵了江湖金银公司倒班工人睡觉，不时有肿眼大脑袋从窗里伸出来，骂鸟，鸟们静默一会，又叫。那时是江湖金银公司的黄金时节，工人在江湖市都像领导干部，樊砥是真的领导干部，他打电话更有领导范儿，那时手机叫大哥大，哑铃似的，张扬显摆，叫人目送。樊砥举着那哑铃，边走边打，爽呆了。按惯例，樊砥接打电话开头必是：我樊砥。此时，他身边正有个“钢筋锅换底”的小手艺人，正好听到“我换底”，以为又见到个恩客，也不计较樊砥拽样儿，就跟上樊砥跟到樊砥楼下，樊砥一回头，见个挑破烂的乡下人紧跟自己，大声吼道“你搞么事？”小贩忙道：“您郎说钢筋锅换底。”

“我樊砥，不是换底！”樊砥用红钢城弯管子普通话把“樊”和“换”的区别读出来，小贩哪知樊是fan，换是huan，中国方言中，南方F、H不分，都是H，没有F这个唇齿音，小贩辩道。“是换底唦。”

领导樊砥秀才遇见兵，就哑铃一挥：不换不换，走走走！钢筋锅换底的小贩跟踪这笔业务好久，灰溜溜地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2013年以前的20年，中国大陆流行“外面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大意是说男人在外面与很多女人睡觉，家中老婆不吵不闹不离不上吊。这是官谣不是民谣。底层民众如金银公司工人，才不怕老婆吵到单位，组织上忙得很，光“优化人力资源”（当时叫下岗分流）烦死了。离就离个球，拉JB倒，闹是工人，不闹亦是工人，淡妆浓抹总相宜。官虽好，金无足赤。这老婆到单位闹，就是白玉微瑕的瑕。官位毕竟少，权力有人争。你老婆闹你有彩旗，玷污红旗，至少是对手攻击你的由头，年终干部考评，对手们没事找事，反映你红旗来单位闹你有彩旗，总不是好事。你至少上下走动时要多花银子。所以，聪明领导在彩旗满天飞时就高度重视红旗不倒不闹。

换底的红旗差点倒了。换底是领导，什么是领导？领导就是权力，“旧社会”权色不分家，就像“警匪一家”一样。有一天，换底叫我到他办公室，抬头轻声说：把门关上。我一听就知道叫我办私事，心里高兴也不高兴。高兴的是领导信任我，不高兴的是他不是一把手，难给我好处，但我还是俯身听他说话:你到姐妹花行买十枝顶级的对兰，配个水晶花瓶，给姜璇送去，就说我送的。好，我说着往外走，正要出门，换底叫住我：说她在东红钢城几门几号。我又说好。东红钢城是老干楼，是那时节红钢城的豪宅，有阳台，红房子是没有阳台的。

我敲门进去就说：樊局长要我送给姜工的。开门太太将我带到房间，姜璇坐在床上捂着被子，这大白天的眼还是肿的。姜璇还是说：苟部长，麻烦你了。妈，给苟部长倒茶。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我看脸色不对就离开了，马上到换底办公室回话：送到了，姜工很高兴。换底只是好了一声。不久我给换底家送节日物资，见到姜工，削一水果硬要我吃，问我我穿旗袍漂不漂亮，我说漂亮漂亮。确实漂亮，就是老了点，脸不能细看。男人就是喜欢年轻漂亮的，但年轻是第一位的。

原来换底与自己原单位手下职工，到远离红钢城江城区开房，被姜璇跟踪，苦守一晚，早上捉住了。那时手机基本普及，可惜没有拍照功能，也不知这传言是真是假。

这彩旗后来经换底调进金开局（1985年国家实行价格双轨制的产物，紧缺物资到这种公司可以议价买到)，又成换底手下，只是在驻外公司，不在红钢城本部上班。因是领导换底的彩旗，同志们选她为代表，在代表会上知情如我者，偷窥其风采。年轻轻白净净文静静，只是腿子好粗，现在流行的铅笔裤不能穿，要请小朋友用卷笔刀卷几下。

换底的红旗自然没倒，首先是红旗不想倒，倒了没什么好，换底也没想换红旗，彩旗更知道不可能当红旗，不如趁年轻到处当彩旗。十几年后，我在江滩公园见到红旗，换底给红旗照相，说：“手轻轻的拉住垂柳，头稍微歪一点，茄子！”咔嚓！我站在石山后，等他们老伴离开我才出来，我想那彩旗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可能无动于衷，意料之中？

换底还有个外号叫“滴滴哒”，这是武汉方言还只是红钢城方言，我还不知道，因为我是1981年才落户红钢城的，分不清。“滴滴哒”是号吹出的声音，说他爱吹牛逼吧，但也没什么事实，换底就是爱上大学，先是党校本科毕业，后是党校硕士毕业。红旗捉奸时正读名校博士，要局里一个名校本科毕业的青年才俊在为他写MBA博士论文，然后还要读EMBA。开卷有益，读总比不读好，总比“塘长”写的"革命形势无限好神州大地涌春潮"的诗好，换底爱读书不能算吹牛逼。换底金厂工人出身，没有官架子，对人亲切，但也有工人的不拘小节。金开局那些年玩疯了，工会每周发扑克发胶卷唱卡拉OK。每天下班领导职工，各处各办都有2桌斗地主，当然领导夫人也来与领导同乐。有一场换底与一把手关局长夫人齐工、“塘长”的夫人祝教授一桌斗地主，斗着斗着换底当底层工人的粗俗小老鼠尾巴就露出来了。解开那黑衬衣，露出胸前几根稀毛，啪啪地出牌，局长夫人已不愉快，他还把不住自己的臭嘴，带出自己的口头禅：“割卵子。”这下一把手夫人不依了：樊局长，什么教养？把牌一甩说不打了！祝教授什么也不说，放下扑克挽着齐工走了，斗地主三人两人甩了他，真正成了“斗地主”。其他桌上人望过来，换底脸如衣黑。

换底把一把手不当回事是在一把手快到龄下课前，快到龄但未到龄这办公会还是要开的。时间到了，就差换底一人，一把手要秘书催他，秘书跑来回话：“樊局长在男厕所上厕所。”秘书是个女的，关局长怒道：“他是男人，当然在男厕所。在厕所门外催他。”一会儿换底吹着口哨，摇着老花眼镜腿，趿着布鞋走进来了。关局长说樊砥呀，就等你！换底不紧不慢地说：“先开啊。”原来换底怪关局长没推荐他接班而推荐李局，后来李局也没上，上级任命的是任局。

这些矛盾官场上也属正常，官场一日百战嘛。换底还说过别人的坏话，说关局长像沔阳一种鞋油的名字“黑又亮”，我想黑又亮，总比“塘长”的黑又暗好，换底还说任局长搞垮了金开局，我不同意，全国都像金开局，没准国家都要垮，这不是空话。

对我个人而言，最烦换底的是他叫我“老苟”，我姓“苟”不错，加个“老”字就坏了，他当时50多岁，我40还不到，换底竟说我老，人家关局长喊我“小仲”，“塘长”称我“小苟”，任局长对我最好，总是喊“仲人”，当然，正规场合都称我苟仲人。对我，换底说过一句掏心窝子的话，他没当上一把手调出金开局，要我帮他清理办公室要带走的东西，他边清边说，你想再进一步出手一定要大方最少这个数，只见他两个食指一交叉，十万。换底最感动人的是，经常请我们到他家吃饭，他和他“红旗”都是河南人，包的饺子很好吃，还总是喝一杯茅台或五粮液。有一次他请了我们两人，我们到家门口等，只见他伸着胳膊端个大锅回来，热气腾腾的，大声喊我们，“快来，把我烫死了还不快来。”原来他没时间包饺子，自己到酒楼端了个胖头鱼火锅回来。

二，塘长

塘长是一个优秀青年。几十年前，塘长给县广播站“来稿”，居然广播了。那岁月，农业人口乡下人只有“来稿”和“当兵”才能出人头地，那些年没有上大学一说，证明自己有文化只有“来稿”一条路——写通讯报道，各家都有小喇叭，学名叫“扬声器”，那时也没有村镇这一说：镇叫公社，村叫大队。某一天各家喇叭中广播员念了一篇文章，最后说：“通讯员汤国民来稿”，汤国民就是后来的塘长，大队的鸟事上了广播，大队高兴，公社也高兴。大队支书就说汤国民是个优秀青年。福无双至今日至，优秀青年汤国民又当上了兵，招兵排长一眼就看中了长得人模人样的汤国民，那时也兴送礼，汤国民不说送一只鸡，连个鸡蛋毛都没送就当上了兵。

塘长会来稿，又能当兵，真优秀啊，家里破房子门口挂上了光荣军属的小牌子，那时家家的房子都破，没有水泥，用稀泥把青砖砌成的布瓦屋算是好房子了。房子破，挂上“光荣军属”就不一样了，最不一样的是：家有姑娘的都想把姑娘说给他。说是当地的土话，就是介绍男女朋友的意思，媒人想给你介绍女友就会说：“我给你说个姑娘”，你不想让他介绍可以回答：“我已经说哒一个”。汤国民每次探亲回家，主要事情是说姑娘，准确地说是说漂亮姑娘，汤国民对此事并不积极，父母也不急，大队人都说儿子至少当个把团长，那大的军官，这地方上太小了，皇帝不急太监也不急，就几个漂亮姑娘的父母积极，还有两个大臣积极，大队书记、大队长想把自己的女儿说给汤国民。汤国民看书记队长也矮了起来，更觉自己高大，更不急。一晃三年过去，汤国民复原了！不但没当上团长，连个干部也没提，大队队员们原以为，塘长起码带着一个勤务兵两个警卫“衣锦还乡”。

谁知今天衣“旧”还乡，军装领上的红片片都没有了，衣服也确实旧了。乡亲是好乡亲，都有嫉妒心。这次，群众的眼睛又是雪亮的，而且都是势利眼，势利眼们再也不跟汤国民说漂亮姑娘，说的大多长相中不溜的。汤国民是有骨气的人，丢不起那个人，干脆一个也不说。不说就不说，但总得工作，汤国民参加的第一份工作是守鱼塘，队里有一个鱼塘，每年到了腊月底，抽水机一轰，鱼们起跳，大人小孩笑，分鱼过年。那时农业学大寨，社员都是向阳花，集体劳动，队长派工，芝麻棉花，栽秧割谷，件件累死人。一年365，天天都辛苦，春天还要“瓜菜代”(农民没有粮食吃，只能吃南瓜野菜），守鱼塘是轻爽活，汤国民的老母亲给队长送了三次老母鸡，队长才安排汤国民去守鱼塘。这地方话“塘”、“团”不分，都是一个音，势利眼们就喊汤国民“塘长”，说团长终于当上塘长。塘长来塘长去，以至忘记他的名字。汤国民后来真当上县团级的局长，村里人到门卫找他还说找党塘长。门卫说，没有汤团长啊，是汤局长吧。门卫打电话秘书部，说如此这般，刘秘书向塘长这般如此。塘长说，我有几个重要会议没时间。村里人也不怂，说塘长清明节总会回的。

守鱼塘就守鱼塘，可有人看到他两眼上都长了“挑针”，就是上眼睑上长红嘴子。中医上是上火，从团长到塘长能不上火吗？可这地方有个说法，只有看了女人屁股才长“挑针”。塘长一定看了两个女人屁股，而且爱这一口。这挑针，当地有个治法，长挑针的人站在对开的木门里面，门外的人将圆米筛子扣在门上正对着挑针人的脸，沿筛周边用粉笔画一圆圈，没几天挑针自然消失。此法应有效，因为大家都这么搞，现在时兴文化搭台，经济唱戏，这地方无庙无山无圣地，就将圆筛画圈治挑针等收集整理，又编了几个风俗和小吃。打包对外宣传，规划是先申报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还串通在外发迹如塘长一批名人，反哺桑梓，不忘初心，准备在国家有关部门的支持下适时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

其中主打产品是圆筛画圈治挑针，为此还专门恢复老式建筑，带有户枢的那种，到江西请老篾匠定制早已绝迹的米筛。因其典故有点“黄”，估计能吸引不少游客。我也一日游过这地方，老人们至今都口口相同地说：从小大人就叮嘱，“看了女人屁股要长挑针的”。由此推断，塘长当时确实偷窥过女人屁股，因为田边劳动的人民公社社员可能随时在塘边地头小便，塘长要看分分钟的事。此后一生，爱看女人屁股成为塘长最大的嗜好。

把这嗜好说完吧，当时我去代问汤国民同志为何不来报到，原因是他要求下派由副局转正局，组织上发文是“汤国民同志任金开局副局长（副局级）”，最后个人服从组织，XX犟不过大腿。汤国民不得不来报到。有一次碰到一熟人，说汤国民调你们那儿啦，那一个花狼子，手下漂亮点的都撩。在金开局多少年，我尚无证据，近日与退休老人一起闲聊，提到汤国民，老刘秘书说，当时张萍、郑又婷都跟我说，我在汤局长办公室二十分钟不出来，就给我打电话。汤局长身上有股尿骚味，女人都不喜欢他。我想，可能是汤国民不是一把手，如果是一把手尿骚加屎臭也有的是人喜欢。

言归正传，回到顺叙。塘长守鱼塘就守鱼塘处变不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羞其脸面，辱其门楣……塘长在鱼塘草棚里读其书《艳阳天》、《欧阳海之歌》、《珍宝岛反击战》……终于东方一声惊雷，改革开放了，江湖金银公司大招工，塘长凭写通讯报道的底子考上了，塘长转业为工人，这一仗打得真漂亮！这工人比守鱼塘实为辛苦，大城市大金厂还有翻砂车间，这翻砂与和水泥差不多，塘长拣起通讯报道老底子，给《金银日报》来稿，来稿两年后，塘长被调到机关搞宣传，也取得金银职业大学文凭。要升官进机关。进了机关，打字员司机都是可以升科长的，当了长，待遇自然涨，塘长“南征北战”是睡过大半个中国的人了，加上“送小母鸡”的手法，官至局级，虽然没鸟实权。

我苟仲人认识塘长是调到金开局的事了。以上故事是我编的，那天刀局长来我办公室，我马上站起。“小苟，汤国民同志怎么还不来报到？你到他家问问。”我说好！到得汤家，只有张教授在家，张教授漂亮，看人三分笑，我想汤国民同志要么有才，就是郎才女貌，要么有貌，就是男貌女貌，(实际结果郎“豺”女“冇”，郎黑心女早逝。)后来听人说张教授是书香人家贤妻良母，为汤国民生了儿子，还总是跪在地上擦地饭，闻到塘长身上的女人味，发现女人长头发都没闹过，可是好人命不长，五十多癌症死了。病中，大家都去看过，很是可惜。塘长也在《金银日报》第四版发表半版文章，说张教授好，主要说自己如何伺候病中的张教授，张教授在病中看了，十分欣慰。这文章我也看过，我那天在门房逗门卫的小狗，门卫王师傅一惊一乍地说，“汤局长爱人癌症了，前天我还看汤局长与爱人在江滩公园跳舞呢。”我心想：悲欣交集呀汤局长，口里说：看错了吧，那女的长得怎样？门卫说，漂亮最多三十几。我没说什么心里骂道当婊子又立牌坊。张教授死后，塘长给工会干部一份300人的名单，要求个个必通，半天打完。工会干部后来私下说，真不要脸，人家说几十年不来往还要送礼真不要脸。别说啊，张教授在塘长的操弄下享尽哀荣啊，局内五十多家小公司领导人，塘长老同事，老老同事，老老老同事都来了，街道内长长的鞭炮此起彼伏，两天未断，说啥的都有，我记得最特色的是：怎么不下半旗呀。我今天想，可惜那时没有“八项规定”反四风啊，借死老婆“搜”钱，发尽“哀”财，狼心狗肺不要脸。这不要脸的没过七七就放出话来：我又说了一个。过了七七就小范围地请人吃喜酒，走完结婚过场，那新人年轻漂亮得让“小范围”的人嫉妒。刘秘书说：男人有三喜，升官发财死老婆。谁人三喜又临门？打一局长。

我这样写塘长也是有点泄私愤。我认为机关不可不呆，不呆没人脉，可是呆一辈子就是呆子了。我当然想到局下面实体去当领导人。从古至今一样的，三年清知府，万两雪花银。要的就是那个财务签字权，机关官再大，除非一把手，都要通过下面经理弄钱，过年过节收下面经理红包还得赔笑脸。秘书部长陪一把手接待的多，哪天中午陪完东莞客户，我向永局长说：请安排我到下面实体去。就这一句，永局长记住了，半年后谈话安排我去先当副经理，经理快到点了。中国确实有好官永局长就是一个，他是个好人，不受贿，也不爱吃喝。可等到经理到点时，永局长调走了。来了个正局长，还来了个副局长，副局长排位第八，局里面权利实在不够瓜分啊，就兼，兼下面公司的经理，高职低兼，我这公司的经理被“八局”兼了。

八局长几十年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可到了金开局第一次坐飞机看到脚下朵朵白云，就迷上了坐飞机拜访销售金银客户，一年四季“在天上织网”（刘秘书说的）。我分管的业务是金银业技术输出，各单位业务骨干按惯例要求到风景名胜区举行技术业务培训活动。我请示八局长，八局长说可以，我说要去香港一天。可能有小姐在身边，八局长说我批准了，在国内多走一步嘛。我当时是想到请八局长的夫人也去，好多报点费用，可就是没请！真是智者一失呀。后来落在塘长手上掉大了。一天，塘长打来电话：“苟仲人，你来我办公室。”一进去，塘长按习惯把脖子甩得咔吱一响：“苟仲人两个月了，你都不来找我！啊？！”塘长见我一脸茫然，吼道：“你不经批准公款出国旅游，举报信几页纸，惊动了纪委书记。你局长要你来找我，你竟敢不来！……金银集团纪委要严肃查处你，外交无小事，你事大了。”我说:“八局长没有要我来呀。”“你别狡辩，你走！”塘长说：“你回来，到了哪些地方？进红灯区吧，看黄色真人秀吧，不得隐瞒！”我晚上立即到八局长家去说请示过您啊，八局长边做饭边扫地，头也不抬：“香港我都没去过，你就不能等我出差回来，你没把我放在眼里嘛。”原来八局长不通知我，是故意让塘长整我呢。接着我又到塘长家送礼，那时我也小气，金开局虽被敌对势力称为“发财局”，没有财务签字权的人也不行。只送了两瓶茅台，两条中华烟。塘长夫人张教授很客气，可塘长说我又不抽烟，你带八局长一家去云南游我都知道。我又找了一把手（就是换底说的黑又亮），一把手的美德是不整人，说小仲安心过个年，过年再说。我非常不安心地过了个年，过年期间开展公关活动，换底说这事嘞可大可小，我会帮你小。我还打出儿童牌，就像美国特朗普打孙女外交牌一样。我带四岁女儿到塘长家拜年，女儿给塘长全家跳了三个舞唱两首歌，其中一首我还记得两句，“地球啊转呀转，小朋友啊跳呀跳”，至今我经常想起，眼睛空虚虚的看着“地球转呀转……”

转啊跳啊，塘长还是要免我职，幸亏一把手关局长厚道，以出境违反审批程序为由，退赔境外款支部大会做检查。事后，我找出了举报人，看到这封举报信，复印如下：陆书记，金开局副经理苟仲人与黄会计用公款香港旅游，事情败露后又用公款上下打点，至今没有处理。匿名的。完全不是塘长说的那么严重。只见陆字上有个圈圈拉出个小尾巴，尾巴上三个字：转纪委。许多年后，纪委的老头对我说，这批示最轻。按事实回复:经查，举报与事实不符，这是一次公司组织的业务培训考察集体活动，且经过主管领导口头同意，并非个人行为。更无公款打点事实。我们将加强此类活动的制度管理，云云。最后说了5个屁：八局长去了屁事没有，局长夫人去了屁事没有，八局长说知道屁事没有，给塘长送2万元屁事没有，塘长是个好人屁事没有。

日月如梭，斗转星移。好人一把手退了，来了新一把手任局长，八局也退了，任局长看得起我，我也成了“财务一支笔”。塘长也升为党委书记，局长与书记在企业同级不同权，企业谁有财务签字权谁是一把手，塘长深知其中奥秘。任局长来了请中层干部们聚一聚（这风气到2013年才停了），你看塘长多会来事，第一个站起来：“热烈欢迎任局长，祝任局长身体健康！”任局长1957年生人，这塘长1947年生人，塘长档案中有2个年龄：都是1943年出生，只有一个1947年，金银集团公司组织干审科问他，塘长从乡里派出所弄个证明说是1947年。这样就可以多当官4年！就按1947年也大任局长10岁！其实大任局长14岁。

在人间，老的在小的身体好好的的时候祝小的身体健康，是不是无耻呢？可这无耻换来实惠。一年后，塘长到龄退了，任局长同意他到欧洲六国公款“考察”了一圈，又同意到新马泰公款“考察”了一周，香港澳门当然又去了。那时，我见刘秘书吃塘长带回的巧克力，我就说汤局长不知到红灯区没有，我要去问问。没等我去问，塘长找上门来，他说任局让我找你，说着拿出一沓发票什么的，“仲经理，我们都是农村出来的，淳朴厚道，帮我处理一下。”我的火从石头里冒出来，老子想处理你呢，但他说到任局长，我就说好，放心。一翻，副食、茶叶、烟酒，2万多呢。一问，任局长是要他找我，但不知多少。我的火又从石缝里冒出来，翻翻当年的工作日记，里面还夹着一张出纳给我的收条：收到苟仲人3880元，“系付：退回差旅费。”那时，我的工资才800元啦。我又拿起塘长的发票，想到：塘长借故整我收我7000元东西还罚我，我整不了他，扣他罚我的三倍吧。清出大约12000元发票，把其余的交给会计，嘱咐说：“假发票找出来，领导要报销的。”出纳把塘长报销的9000多元给我，我打电话要塘长来我办公室拿，他屁颠屁颠的来了，我说，其它的是假发票，会计不给报，您在支票头子签个字。塘长本想说什么，见要签字就不说了，我说您不签字，我只好担责是我个人的了。塘长走时说，“仲总，我们都是农村出来的……”，我接着：“淳朴厚道。”塘长马上说，“仲总，不是不是，我再找些真发票来。”

三，怀孕

红钢城最大的特征是红房子，是当年苏联工程师设计的。四栋“L”型的房子围成一个圈，四个圈组成一个街坊。这设计在北极是冬暖夏凉，在中国南方却是夏热冬冷，看来苏联的东西不符合中国国情。有人说这些圈圈组合一起，在空中看是个中国“囍”字，都是听说的，没事谁到空中去看呢，没见过。

无论是热是凉还是囍，当年能分到这房子确是不易的。怀孕当年是江湖金银公司机关的，才能住上这里。对了，怀孕不是他的名字，有谁会叫怀孕这种名字呢。那年，我借调到公司机关，看到怀孕在文件上的阅示签字：李怀军，这个“军”字他一草写，看上去确实像个“孕”字，那时机关一个科员35岁吃了60付中药怀上孕了，大家都在为她怀孕高兴，我就马上把这个草写的“军”字看成了“孕”，笑死我了，因为怀孕是我领导的领导李副局长，办公室就在走道的南边，低头不见抬头见，哪敢公开玩笑呢。一天我正抄文件，只听:小苟，打点开水来。是怀孕喊我，我马上拿起开水瓶过去。李局长沙发上的一个人正嬉皮笑脸地冲我笑：“小狗。”他可能是第一次听“苟”这个姓，以为是“小狗”。那时大家忙生活还没养狗，说小狗是侮辱人的。李局长见我要倒水给客人，他说放着吧，我就给他茶杯续上水，出来了。我正纳闷，主人哪有不让给客人倒水喝的道理，只听李局长办公室大吵起来：“李怀军这个XX养的，转干你卡我，你是你老婆提起来的，你借钱给老子过年。”我和老潘赶快过来，只见那人端起一脸盆水泼向李局长，李局长满头满身办公桌上都是水。好在那水还算干净。那时没有专职清洁工，都是自己做办公室卫生，怀孕是局长，都是我们综合部这些人为局长做好卫生，然后放上一脸盆水，供局长随时小用。水虽不脏，这胡闹可不行，李局长也还镇定，说：“不拉他，给保卫部打电话。”我还是夺下那人手中脸盆，因为要砸李局长的架势啊。后来才知道，这人外号叫“王爷”，来局里闹过N次了。几十年后我在南干渠公园见到这“王爷”，能拉住你讲一个小时，我说你当初泼李局长一身水，他说没有这事啊，说只记得你叫“小苟”，还说虽然你也老了，还是叫“小苟”吧，不好改。

怀孕被泼水再狼狈也是我领导，有一次他生我气了训了我一顿。我在机关就是一“文狗子”，搞调研写文章有能力无权利的辛苦活，讨领导高兴不容易。那些时我写个文章送湖城杂志，把局长名字放在前面。因为我在原来机关学到一点规矩：成绩要归功领导。一天，李局长拿着一本杂志过来：“小苟，谁让你把我名字署上？瞎搞！”说完就走。老潘对我说，李局长登的文章多呢。意思是提醒我：李局不在乎你这小文章。后来这文章获得湖城党建论文一等奖，获奖作者是“李怀军等”，我的名字成了“等”。当时这事弄得我好多天不敢面对李局长。可1992年元月三日，这种局面得到缓解。早上开局务会，我瞥见李局的皮夹克穿得有点怪，领子竖起，紧紧地系在脖子上，下面却都是开的。像蒋介石当年系的披风。李局不时扭脖子。会后，李局来到综合部，何部长、老潘轮流上去扯李局长的脖子。原来李局长皮夹克的拉链扣坏了，只能上不能下（像官场一样），而且上到顶卡住了，皮夹克成了短披风了。上班不换工作服，这怎么工作啊，何部长、老潘像为小宝贝脱秋衣一样，好不容易把皮夹克从李局长头上取下来，老潘说把李局长的耳朵都拉伤了。老潘把皮夹克拿过来修，狗咬刺猬无从下口，老太太修电脑无处下手。我虽买不起皮夹克，但用过拉链，急中生智，想到拉链扣中有个小弹簧片。我从老潘手中拿过来，用大头针一捅就开了。老潘拿起皮服过去表功，我感到是我的功，赶过去也表了一表。还说：“换一个拉扣，我明天帮您带一个来。”又想，我给他买一个送到他家，帮他修好，不是更优，心中一阵高兴。但一想我今天晚上要带孩子出来玩，约好了的。斗争一会，还是决定先上李局长家。于是到小鞋匠处去买，没有了。我正着急，碰到原单位的邱处长，握握手，我说李局长要我给他买这个，我点点我牛仔服上的拉扣。邱处长一定知道为领导办私事很重要的道理，告诉我说：红房子左边有个扣子摊一定有。我一去真买到了高兴啦，为了确保成功，一样买了一个共五个。到李局长家，挑一个就合上了，来来回回一试，天生一对，地是一双，有情人终成眷属。李局长高兴我更高兴了。李局长爱人留我吃饭，我当然不会，高兴就行了。后来李局长调走，小声对老潘说今晚有空吗，只听老潘说有空有空，谢谢。一定是李局长请大家吃饭，没请我，可见李局长看不起我，但李局长也有被下属看不起的时候。

那时候，还没有公车改革，公车司机就了不得！人都说司机司机半个书记。李局长要调到金开局西江公司去了，李局长在局务会上也告别了，说请大家支持，表态说一定保持组织局良好形象。那时他清整办公室自己的资料已好多天了，各种资料笔记本清出一麻袋。后来我在其麻袋中找出几本红宝书珍藏起来，他清理时，别人也不好参与，那些时大家好像都有心思，都不说都不问。一天李局长过来要车子用，老潘管车，说：车还没有好。“怎么还没修好？”，老潘说开车水平太差了。李局长转了一下又过来，青头黑脸的：“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小金，我几次用车都说坏了，我也不知怎么得罪了他，这人太势利了。”部长、老潘、我都说不是的，是水平太差了。

我与李局长真有缘，他到金开局下属公司不久，我也被减人分流到金开局秘书部。分流我是应该的，因为我离婚结婚弄得一身骚，虽然合理合法，但我老婆离婚的男人声东击西骚重点，围城打援重点骚我，骚法五花八门，骚得局里不堪其骚，分流舍我其谁！高兴的是一把手竹局长，那时己提拔为江湖金银集团公司的助理，局长只是兼职，亲自找我谈话，没有竹局长的关照，我早被“骚”死，拿老潘的话说：他碰到这多事，早就胃穿孔了。我写的领导虽然不高大，但竹局长在我心里是个高大的人，他没喝我一杯茶，他对我的关照终身不忘。又扯远了。李局长到金开局受到的辱羞更多了，被人骚得不行，当然自己也骚一点，被整人为乐的“塘长”碰上，狠狠骚了一下。

我是金开局秘书部长，看了许多机密材料，几十年了，金开局早已烟消云散，这些材料已经解密了。记得以前的李局长当时的金开局西江公司总经理写过一个材料，标题是“宁春对我非礼施暴的情况”，当时我一看就笑，非礼一般指男人对女人，宁春是男的，怎么对你非礼，未必他要与你同性恋同志？还施暴，把你强奸了？宁春是西江公司党总支书记兼副总经理，金银集团公司领导小车班司机出身，领导司机当官当经理的多得很，可宁春的粗鲁脾气始终未改。

“一次我们到路边烧烤铺吃夜宵，我说只喝一瓶，宁春提议再喝一瓶。我看他兴致很好，为了不驳面子，就同意再喝一瓶。第二瓶喝完后，他提出要喝第三瓶。我坚决不喝，并离开座位站到墙边去了。宁春突然冲到我面前，用手抓住我衣服。我问他：你要搞么事？他说我要你喝酒！我说：喝酒就喝酒嘛，干么事要这样？这时吴琴、李婷上来劝解，拉开了。事后我认为他是喝多酒，就原谅了他。但宁春到处宣传，说把我搞了。

“没想到时隔半月，合作方陈总请我们吃饭。喝酒过程中，我对陈总说：你把分成给我们的少百把万，我怎么向董事会交待呦。陈总说：这有什么不好交待的，账目在那里，地税是当地政府规定的。我又对宁春说：宁总，到时候要帮我讲话啊！宁春说：为李总我两肋插刀！于是我说：董事会报告总经理的报告宁总作算了。宁春说那不行。过了一会，宁春对我说：你老把我甩了。我说你老这样说，我也解释了嘛。宁春说：你上次回西江报销两万多。我听后有点生气，心想你还专门查我的账啊，说：我老总花两万多还要向您请示汇报？这时宁春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手指向我。陈总看苗头不对，就劝我离开。这时宁春手举凳子追到要砸我，陈总他们夺下凳子才未砸着我，但宁春又冲过来，从我脸上拉掉眼镜，往地上一摔，就用手抓我的头发，因头发稀少未抓住，手指甲把我额头右部划了一道约一寸半长的血口子。然后就手抓住我羊毛衫背心的前襟，把我拉倒在地。经陈总小朱等拉劝宁春才松手。回家后我发现，因宁春用力过猛，我眼镜架的左腿根部拉歪，螺丝脱落；羊毛衫的纽扣被拉掉四颗。第二天上午，我将此事报告金开局刀书记，刀书记说：我要找他谈，我要批评他，要他向你赔礼道歉，在支委会上作自我批评。晚上，吴琴打电话我，说晚上宁春在楼外楼请我吃饭，向我赔礼道歉。酒桌上宁春首先说：李总对不起，向你赔礼道歉。我说：过去的事就算了，以后不能再发生这种事了。宁春说：保证下不为例，我还要在支委会上作自我批评。我说：在支委会上作自我批评就免了，何必把矛盾暴露给别人呢？宁春说：李总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过了一会我又问宁春：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对我采取这种手段？宁春说：大家一起来搭伙求财。但你把我甩了，又说不赢你写不赢你，只有用武力对付你。我感到可笑。饭后，宁春给刀书记打电话说：刀书记，我已经向李总赔礼道歉，李总原谅了我，我们和解了。李总在我旁边。于是我接过电话对刀书记说：宁春向我赔礼道歉了，你要宁春在支委会上作自我批评就算了，没有必要把矛盾暴露在西江合作方面。刀书记听后很高兴，连声说：好好好！

“影响很坏的是第三次，我们在西江斩一刀酒楼吃完晚饭，宁春冲过来说：我要和你坐一台车。我说：好，你坐后排。宁春说：不，你出来，我们坐那台车。说着就双手抓住我的领带使劲往外拉，勒得我气都喘不过来。我连忙用左手撑住喉部，用右手拉开领带。宁春见抓不住领带，就用手抓住我衬衣的领口。大家见他不松手，都过来拉他，我好不容易才走开。事后，宁春说我指使别人打他，又说是因别人打他我不讲话，他才抓住我的。这纯属谎言。我愿拿党纪人格做担保。为此我提出三点要求……”

过去的李局长当时的李总真是老实可欺，实在委屈。领导也是人，怀孕同志自己作骚的事也是有的。那就是找小姐。怀孕找小姐从没被公安捉到，是他找的小姐把他“水”出来的，警察一问，怀孕就招了，招了罚五千也就完了。可有人举报他找小姐，也没什么时间地点人物，举报信转到“塘长”手中，那时刀书记已退，“塘长”接任。那些年很烂，也没“八项规定”反“四风”，这种事可大可小。塘长是喜欢靠“查案发财”的人，收到举报信很高兴，开始“玩弄”怀孕同志。塘长先是打电话，说：李总，你在西江可能有事，我兼纪委书记呢。怀孕同志也不知舍财免灾，没去送钱。塘长又把怀孕同志请来，说：你在西江的事是包不住的，李老师（怀孕同志原来当过老师，那时就与塘长认识）你是聪明人。李老师的聪明太小了，只送了一万元两瓶酒。塘长说你把找小姐过程写一下。怀孕写了时间地点小姐，交到塘长家，又送了一万。塘长看看材料说：太简单了，我不好交差呀。要求除时间地点人物外，起因经过结果也要写清楚。最后叮嘱特别是高潮部分要细，查案最重要的是细节。怀孕同志是写文章出身，写起细节来十分细，塘长看了称赞不已，对又送来的2万元不屑一顾，说：这次可以过关了，我们是老朋友了，你还是我儿子的班主任呢，我一定帮你。事后怀孕找小姐的事大事化小，不作嫖娼处理，是怀孕觉得高潮细节都写了，无脸见人，(确实，他每次来局里都不走路中间，沿着墙脚走)提出病退。组织上做免职病退完事。怀孕同志写的细节高潮材料，就塘长一个人掌握，经常拜读，常读常新。有一次他想勾引下属一个美女经理，谈话时把这材料拿出来给美女经理欣赏，内容才流出来一点点：

“1994年下半年，有一次我去桃花岭酒店看完客人，打的回住处，开的士的司机是个女的，在车上与她聊天，我说：我单身一人在西江很寂寞，能否给介绍一个朋友，陪我跳跳舞，谈谈心。她说：我有个师姐，也是开的的，你等我消息。于是我将我的名片给了一张她。过了两天，司机小刘打电话给我，叫我到西江剧院门口等她。将她师姐张玲玲介绍我后，小刘就走了。张玲玲就把我带到她家，她离了婚单身一人，当天都同意交为朋友，晚上我就在她家留宿。当天晚上我与她发生了两次性关系，第二天早上八点多钟我才回宿舍。第二天走之前，我说：我想送你点东西，不知你要什么？她说：你给我买一套衣服，要贵一点的。我说我们一起上街去买。她说：一起出去不好，你把钱给我自己去买。我当时是给的800元还是1000元，记不清了。后来，她又到我宿舍两次，也均发生了性关系，但未给钱。后来我发现她也不是良家女子，怕出问题就未再与她联系了。”

我把这黄色故事讲给我一个朋友听，他说：怀孕是个傻逼，书呆子，不会保护自己，给名片，上陌生人家，带回自己家，这都是安全隐患啊，在高级点的宾馆开个房，什么小姐没有，带小姐到宾馆去不就得了，自己一点隐私都被小姐掌握，不出事才怪。还良家女子，傻逼。

小姐也有“良家女子”，怀孕还写道：“西江自由市场的一个发廊，是姓胡的一个荆州小姐开的，我到她那里认识了在她那帮工的表妹，姓什么记不住了。有一次，她说没地方洗澡，我说我那里可以洗，她就到我那里洗澡。洗完澡后，坐在一起看电视聊天，先是抚摸，后接吻并发生了关系。完后她说：我不是那种人，因为离家时间长，生理上需要。她未提出要钱，我也未给钱，再也未联系。因为发廊因改造市场而搬了家。”

这些故事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前些年我到红房子发廊工作室去理发，在老粗的梧桐树下见到了过去的李局长后来的李总我误读的怀孕同志。当时我并没有看到他，听后面啪啪啪地响，回头一眼就知道是怀孕同志，他在锻炼身体，两个巴掌前啪一下后啪一下，后啪还比前啪响，可见他经常锻炼这种运动。当时我想，啪这么响，再也不怕知道他丑事的人认出来。

地球啊转呀转，小朋友们跳啊跳……时间包治百病，岁月淹没一切。

怀孕同志应有70大几80岁了吧，脸上热气腾腾，头发当然比宁春抓时更稀少了，宁春手指甲划出的血口子痕迹隐约可见。我问李局长好，他说小苟好。接着问吴老师啊，家里孩子都好吧。他还记得我老婆姓吴，可见怀孕对我还是蛮上心的，印象也是蛮好的。我有点自责，是不是我把“怀军”读成“怀孕”，李局长才人生不顺呢。因为怀孕，一“怀”几十几年，能顺吗？前几天，我把我珍藏的“红宝书”拿出来看，上面的“李怀军”的“军”字，确实像“孕”字，怪不了我小苟。

这几年红钢城旧房大改造，其实就是拆了盖高楼。但红房子被保留下来，留下红墙红瓦这个外壳，里面都改了，南瓜还是南瓜，里面瓤子都新了：有休闲咖啡屋、品牌服装店、儿童游乐屋、音乐屋、书屋、钢琴屋、运动屋、小影院，都是一小间一小间的……红房子圈圈中间梧桐树下的空地上，经常有一群群大妈跳着广场舞，在彩灯的照射下，人啊，树啊，好看得很。都变了，不变的是那些宠物小狗什么本性都改了，不咬人了不吃屎了也不守夜看门了，但是小公狗走一会跑一会在树根部、电线杆上拉点尿的习性没改，它们每次拉的也不多，为拉而拉，挤出那么一点尿，尿频尿急，可能是前列腺炎，可是宠物狗几乎没有性生活，怎么会得前列腺炎呢？犬类专家说这是狗的领地意识，拉尿圈地盘做记号。世界这么大天下这么美，熙来攘往，谁也不是谁的，只能曾经拥有不能永久占有，可狗们还是拉尿圈地，为的只不过是，下次再来知道曾经来过。

我的领导们都离开了红钢城的红房子，有的移民英国，有的定居广东中山，有的长居山中(回山区老家养老去了)，垂垂老矣，再也难回红钢城，但是他们只要活着，他们是不会忘记红钢城红房子的，因为他们曾在这里拉尿圈地。

尊敬的各位领导，祝您们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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