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克对撒切尔夫人的影响

近日，读《通往权力之路：撒切尔夫人自传》（The Path to Power），笔者发现撒切尔夫人深受埃德蒙·柏克的影响。

她在“后记”中明确承认，父亲阿尔弗雷德·罗伯茨（Alfred Roberts）、柏克、哈耶克对自己的自由观产生了重要影响。据笔者统计，全书共有七处提到柏克，分别涉及柏克的社会观、自由观、道德观等。不过，其中有几处存在重合之处，笔者只谈以下四点。

1.“小队”（little platoons）的理念

柏克在《法国大革命反思录》中提到过“小队”。简单说，“小队”就是民间的志愿性团体或中间团体，它是民众培养兴趣爱好，锻炼自治能力乃至参与社会治理的天然场所。

撒切尔夫人在自传中多次强调“小队”的意义，意在指出并非只有政府可以提供公共品。她还以家乡的慈善团体扶轮社（Rotary Club）作为典型案例。

二战前夕，玛格丽特一家（注：撒切尔夫人的婚前名为玛格丽特·罗伯茨）和家乡的慈善机构扶轮社共同照管了一位来自奥地利的犹太少女。

当时，犹太人面临纳粹德国的迫害，这位女子是一位犹太银行家的女儿，也是玛格丽特之姊Muriel的笔友。为了躲避即将到来的迫害，该女子的父亲请求玛格丽特一家照料这位女子。

从撒切尔夫人的传记中，我们得知当时她们一家忙于经营食品杂货店，不论是财力上还是时间上都无法独自承担这份责任。

最后，玛格丽特的父亲罗伯茨得到当地的扶轮社的支持，由各家轮流照管这位犹太少女，直到其前往南美洲和自己的亲戚团聚。集众人之力，完成一桩义举，“小队”的价值不可谓不大。（见译著第26页）

玛格丽特的全家福

2. 经济自由主义

一般说来，英国保守党的社会-经济政策总是在柏克的经济自由主义（和斯密的经济思想不谋而合）与迪斯雷利的“一国保守主义”（One-nation conservatism）之间徘徊，前者强调政府要尽可能少地干预经济，后者则强调上层社会有义务帮助下层社会，即倾向于出台某些福利政策。

20世纪60-70年代，保守党内的主流思想偏向迪斯雷利，服膺柏克经济思想的撒切尔夫人则顺应时势，将把保守党的社会-经济政策转向了柏克的一边。（见译著第50页）

3. 对意识形态政治的警觉

柏克敏锐地洞察到法国革命是欧洲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现象，原因之一是它带有强烈的意识形态色彩，即按照某种先验的理论改造既有的社会。为此，他将其称为“武装的教义”（armed doctrine）。受柏克影响，撒切尔夫人认为1979年的伊朗革命同法国革命相似，也属于一种“武装的教义”。对于这种国家，国际社会需要采取遏制政策。（译著有删节，未译出）。

4. 自由的德性基础

柏克反对歌颂抽象的自由，而是主张富有德性的自由或有秩序的自由。

显然，撒切尔夫人认同这种自由观，她指出，“一个能够运转的自由社会不能没有价值标准。”道德堕落的社会和可持续运转的自由社会无法兼容。换言之，不能只推崇人的权利，而不强调公民德性和公民责任。

她还认为没有哪位思想家比柏克更好地概括了自由社会的德性基础：

“人们能够享受自由的程度取决于他们是否愿意对自己的欲望套上道德的枷锁；取决于他们对正义之爱是否胜过他们的贪婪；取决于他们正常周全的判断力是否胜过他们的虚荣和放肆；取决于他们要听取的是智者和仁者的忠告而不是奸佞的谄媚。除非有一种对意志和欲望的约束力，社会就无法存在。内在的约束力越弱，外在的约束力就必须越强。事物命定的性质就是如此，不知克制者不得自由。他们的激情铸就了他们的镣铐。”

见译著第556页，译著不够流畅，该译文出自陆建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