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随想
一
7月中旬，单位组织体检。乐乡健康管理中心给出了我的体检结果：心脏三尖瓣闭合不全、轻度脂肪肝、尿酸高等老毛病上增加了一项：肿瘤标志物CEA上升。健康管理中心建议我再查一下其它几项肿瘤标志物。再查，结果是其它几项还正常，CEA继续上升。健康管理中心建议我到二级医院做肠镜检查。
我的人生第一次与肿瘤联系上了，表面上很淡定，内心里还是很震动，如果是癌症怎么办？我必竟也还是怕死的。
市中医院肛肠科吴主任看了我的体检报告后，建议我胃镜、肠镜检查都做一下。这一段时间，我也有胃疼的毛病。这个建议很好，于是我满口答应下来，而且，必竟活了48岁还没有对胃肠认真做过一次检查，是该对胃肠说对不起，重视一下这个被遗忘的角落的时候了。
已经是8月中下旬了。我在市中医院勇敢地选择了不用麻醉的检查和手术。检查的结果是萎缩性胃炎、十二指导肠炎、胃溃疡，还有肠道腺瘤，必须住院治疗。
从未意料的痛苦开始来临，单就是两次喝泻药清洗胃肠就已够我难受的了。
肛肠科年轻的段医生在术前谈话时对我说，你的胃肠病已经必较严重了，幸亏发现得及时。今后要戒烟戒酒。
手术也很顺利。随之而来的痛苦更大，三天不能吃不能喝，每天打8个多小时的吊针。躺在病床上，看着点滴，时间几乎是静止的，第四天才让喝点汤，第五天才让喝点粥。真的难熬。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对我曾经冲动的惩罚。
二
喝酒的冲动最初是来自勇敢的模仿，然后成为生活习惯。
9岁时，我读小学三年级。一个秋天的中午，我随母亲在本队走亲戚。吃饭时，看着同桌的大人喝酒，我也勇敢地喝了3杯。下午上学后，我就在座位睡着了。放晚学时，班主任张义凤老师温和地叫醒我，让我回家，并劝我今后不要喝酒。张老师就象母亲一样给我宽容温暖，让我终身难忘。
小小年纪喝酒不为别的，就证明自己很勇敢，是男子汉。现在看来，是一种成长的模仿。
我21岁结婚。那时结婚的风俗是4天，分为过礼、小客、大客、回门。其中小客这天有陪新郎的风俗，男同学来了一些，还有几个叔伯兄弟上场陪我。这些同学兄弟都知道我能喝酒，都怕给我敬酒。我只好自个主动喝了，并给同学兄弟们敬酒，劝他们吃菜。结果，很快自己把自己喝醉了。
成家以后喝酒渐多了。酒成了家中的必备之物，高兴了喝，烦恼了喝，劳累了也喝，走亲戚朋友喝，亲戚朋友来了也喝。不会喝酒的人说喝酒是苦的是辣的，我的感觉是甜的是香的，是满满的情意。
有一年冬，在幸福渠上堤，我和同村的几个前辈约定一同带了饭菜酒上工地。到了中午时分，我和前辈们就在工地上喝起酒来。我因为喝多了，加之疲劳，一躺下来就睡着了。到了收工时，前辈们才把我叫醒，一同回家。前辈们对我没有任何责怪。
幺老爹50岁那一年做生，我作为孙辈中的老大陪寿星。幺老爹是个文化人，还当过生产队长，对我这个爱好文学的侄孙非常看重。我就陪着他喝，结果他老人家没醉，我却醉得不醒人事。幺老爹就急了，叫两个叔叔快去叫医生。医生来了就给我输液。他就守在床前，直到我醒来。
上世纪90年代末，给《白云边》《洈水》杂志投稿，主编谢柏盛先生请我喝酒。新江口五一路一家餐馆里我和他对酌，那是一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况味。我不知不觉喝了一斤烧酒，让柏盛先生大吃一惊。然后，我和他在民主路上蹓跶，到他家里，他找来诸多国内文学期刊送给我。回家时，又叫来麻木车，付上车费，叮嘱司机把我送到家。
人生难得醉几回；醉后方知酒浓情深。这种醉是指深醉，而不是浅醉。我浅醉有太多次，但一次都记不起。我的深醉并不多，但也足够了。假如没有这些深醉，我一定会觉得我的人生有所缺憾。
因为只有在深醉后，才能体会到了师生情、同学情、乡情、亲情、知己情比酒香，比酒浓！
三
抽烟之初来自童年的好奇，然后又成为我成年生活中的一种难以戒掉的瘾。
认识烟是一个痛苦经历。10岁那年的暑假，到同学家门前的堰塘游泳。一起游泳的除了同学还有本队的三个小伙伴。我们把堰塘水潮浑后，就在太阳底下“晒花”。晒花之后，我们对同学的奶奶晒的烟叶产生了好奇。
那些烟叶被同学的小脚奶奶晒在系在树杆上的草绳上，在阳光下泛着金黄的光芒。我们觉得也应该学老奶奶享受一下烟草的味道。于是，趁老奶奶去菜园淋水之机，每人都卷了一单叶子烟，幸福地抽将起来。抽完之后，每人都无一例外地头昏、恶心、口吐清水，难受得不得了，就找水喝。喝水不解决问题，就爬上屋旁的一根大香橼树，摘下香橼来吃。香橼是酸得打尿惊的一种水果。平日里并不怎么吃它，且以为是一种无用的东西。没想到烟醉得无可奈何时一吃，竟然都解决问题了，头不昏了，也不恶心了。从此，我对烟草不再好奇，甚至讨厌。
央视播《西游记》那年，我还在读高中。屋后的初中时的女同学家买了电视，晚上我会到她家看电视。她妈妈身体不是很好，眼和腿都有些无法治愈疾病，爱抽叶子烟。大约是用烟来抵御身体的病痛。而我受不了，但电视还是要看，就对女同学妈妈说，您到外面去抽烟吧。女同学的妈妈就对我很有意见了，说我“无账大爷”。这话很方言俚语，意即“搞不清白”的意思。
我的在松滋一中读书时，高一时教我历史的陈老师是有名的烟鬼。陈老师讲课那是没话说，基本上是不用看课本的，在走廊里或是讲台上边踱步边讲课，风度翩翩。唯一让同学们厌恶的就是他讲课总要叼着一根半尺长的叶子烟，烟味十分呛人。我们就提意见了，陈老师也听，就掐熄叶子烟。然而他的烟瘾实在太大了，过不了多长时间，他又会把叶子烟点燃。
成年结婚后，要优生优育，我也是不抽烟的。儿子出生后，没什么顾虑了，男人们都抽烟嘛，人际交往离不开烟，渐渐把烟抽上了。当然不是抽叶子烟，而是纸烟（香烟）。纸烟渐渐上瘾时的感觉，那就是不管好烟差烟抽到口里感觉是又香又甜，于是就一支接一支的抽起来。这样烟和酒都上瘾了。
我的烟瘾胜于酒瘾。几天不喝酒不会觉得有什么不适，所以严格讲起来，我对酒没有依赖性，不算上瘾，但要喝起来还是有量的。用老百姓的话说，那叫“夹生量”。要是一天不抽烟，就会丢魂落魄似的。
在家中务农，比方修剪果树，不小心把烟从合包里弄掉在地上，我会很敏感地发现，停止修剪，把烟捡起来。老婆就在一旁晒笑：你的命又掉了。她经常这样说，烟就是我的命。
四
现在身体病了，我不能说这是烟酒给害的。这样的话就不地道了，就是忘恩负义了，因为烟酒及相关风俗都是老祖宗留传下来的。亲朋好友之间相互敬烟敬酒，不能因为烟酒有害身体而视之为相互谋财害命吧。生老病死是每个人无法逃脱的宿命，不抽烟不喝酒的人也有得癌症的，所以要坦然地面对。
我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胃肠，默默跟我承受了那么多年，终于以病痛的形式向我提出请求或者抗议。我当然要接受不能推诿，要行动起来。
我治疗期间酒是戒了，做到了滴酒未沾。说实话，我不能保证胃肠病好了后继续戒下去，但做到少饮酒适量饮酒还是切实可行的。饮食方面，这次治疗饿了3天，然后一个周内就靠吃稀饭的经验告诉我，今后做到控制饮食也是可行的。至于烟瘾，太大，没有信心戒掉，也只能是控制。住院之初，在早上和晚上，我悄悄下楼，来到医院停车场那个杏林亭，抽上两支烟，然后又回到病房，刷牙喝水，尽量不让医生感觉到我抽烟了。从一天抽两包烟到两天只抽了一包烟，控制的力度还是蛮大的。
我想，随着控烟力度加大，烟民抽烟的地方和机会还真的不多了，做到少抽烟应该没问题。做到了少抽之后，再自然而然把烟戒掉也不是没有可能。
因此，我不能因为胃肠有病就说要戒烟戒酒，只能采取最大限度来控制烟酒，包括控制饮食。“戒”是绝对的字眼，代表着走极端，而走极端并不好。我好几次听人说某某戒着戒着烟就得了肺癌，某某戒着戒着酒就得了肝癌。可能本来就患上了癌，才戒烟戒酒的。既然已患上癌症，如果治得好，戒是有意义的；如果治不好了，就没有必要戒了。
就在我住院治疗这段时间，市中医院肛肠科的床位是满的，而且每天都有新来看胃肠病的，有几天病人还排着队等着检查。而这几天正好是办升学宴的高峰，我们家就有三户亲戚办升学宴，都是老婆去的，我要治疗当然不能去。所以，普天之下，每天都有无数的人风光地去赴各类的酒宴，抽好烟，喝好酒，山珍海味，大快朵颐，场面是非常壮观的。每天同样也都有无数的人极其痛苦到各大医院肛肠科去清洗胃肠做检查，然后不得不接受治疗，这场面也同样壮观。这是一个恶性因果循环。也许有人要说，只有这样才能搞活经济，医生才有活干。但我在有切肤之痛后，深感这是一种社会病态。
故而，不仅是我，每一个人都要有所行动，为了健康，请从控烟、控酒和控制饮食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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