鞍之战(下)
当然高固这事只是两军正式打仗之前的小插曲。第二天,两军在鞍地正式摆开阵势。
齐顷公作为齐国主帅亲自参加战斗,由邴夏为他驾车,逢丑父担任车右。晋军主帅是郤克,解张为他驾车,郑丘缓担任车右。
齐顷公身着锦袍绣甲,意气风发地站在车上,扬起鞭子指着晋军方向对战士们说道:“等我消灭了晋国人后再回头吃早饭!”(成语灭此朝食)顾不上马车的马都还没披上甲就向晋军冲去,后面齐军万箭齐发向晋军射去。
由于齐军万箭齐发,射死射伤了不少晋国人,晋国军队被压在本方阵地内冲不上去。三军元帅郤克便亲自站在战车上擂鼓助威。战鼓声大作,极大鼓舞了本方战士的士气。
就在这时只听“嗖”一声,一支箭正射在自己手上,顿感一阵剧痛,鲜血喷涌而出,一直流到了鞋子上。但郤克擂鼓的手一刻也没停下来。渐渐地手臂疼痛难忍,鼓声慢了下来。他向车上另外两人喊道:“我受伤了!”本来是想请车上另外二人帮忙擂鼓。
可是车夫解张说:“您忍忍吧!我比您早中箭,箭射穿了我的手和肘,我把箭折断了继续为您驾车,车轮都被我的血染成朱红色了。可是我却不敢说我受伤。元帅忍着吧!”
车右郑丘缓说:“我也一样!从战斗一开始,只要遇到危险车子开不动时,我就下车推着走,我不说,您又怎么知道呢?”回头看了看郤克满身鲜血的样子,补充道:“不过看样子您真是受重伤了!”
车夫解张道:“旗帜和战鼓都在我们车上,全军都在看着我们呢!我们进,全军进,我们退,全军退。怎么好因为有人受伤就废了我们君主的大事?哪怕是死,也要完成国君交给我们的任务!元帅让开,我来!”
解张说着用受伤的左手将几股马缰绳并在一起,右手一把夺下郤克手上的鼓槌,继续擂响战鼓。
由于马缰绳被强行并在了一起,而解张的左手伤重无力,车前战马顿时失去了控制,朝齐军阵营狂奔而去。
后面晋军不知道主帅车上这个情况,都以为是齐军撤退,主帅在追击齐军。于是一声呐喊,紧紧跟着帅车向齐军冲去。
齐军一看这个阵势,顿时乱了阵脚,溃不成军,竟然绕着华不注山转圈子(见上图)。晋军在后面紧追不舍。
战乱中,齐军主帅齐顷公的战车也被晋军冲得到处乱转,车夫邴夏已奉命去请救兵,现在驾车的是车右逢丑父,他是个新司机,都快要控制不住战车了。逢丑父看形势危急,便劝说齐顷公与自己对换了衣服。
晋军行军司马韩厥眼看有辆战车上的将军穿着与众不同的锦袍绣甲,判断它肯定是齐顷公的战车,便紧紧追赶。
齐顷公的战车仓惶逃命,由于跑得太快,逢丑父这位新司机终于在一株大树前翻了车。他马上跳下车去想推车,但前几天手臂被蛇咬伤过,根本推不动。
后面的韩厥追上了。韩厥跳下车来,依朝见君主规格向齐顷公的战车下拜行礼,并献上一只酒杯和一块玉,以外交辞令对齐顷公(逢丑父)说:“寡君命令我们为鲁国和卫国向您请求:不要让我们的军队长期留在贵国土地上。下臣不幸,正好在这支军队里服役,无法逃避我们国君的这个命令,而且也不敢在战场上逃跑,从而侮辱了您和我们寡君两位君主。谨向您报告我的无能,因为我们国家缺乏合适的人手,只好叫我来担任这个职位。”
老树试着翻译一下这段外交词令。
韩厥说:我把您追上了,您已经逃不掉了,看在您是国君的份上,我给您一杯酒和一块玉,您就乖乖跟我走吧!
韩厥没见过齐顷公,一直是对着穿着齐顷公衣服的逢丑父说话。真正的齐顷公现在是车夫打扮。逢丑父就对齐顷公道:寡人口渴了,你到旁边的华泉给我打点水来!齐顷公就下车取水去。正巧,齐国另外一位将军逃跑路过此地,就带着齐顷公逃走了。
于是韩厥就带着假齐顷公向郤克复命,由于郤克曾见过齐顷公,一眼就看出他是假扮的,大失所望,考虑到逢丑父也算对国君忠心耿耿,只是各为其主,就把他放走了。
公元前589年6月17日,晋鲁卫联军在鞍之战中大胜齐军。战后,齐顷公重礼贿赂晋国,并归还了从鲁国和卫国侵占的土地,顺利与晋鲁卫结了盟,从而使晋国的霸主地位又得到了确立。
附《鞍之战》原文
癸酉,师陈于鞌。邴夏御齐侯,逢丑父为右。晋解张御却克,郑丘缓为右。齐侯曰:“余姑翦灭此而朝食!”不介马而驰之。郤克伤于矢,流血及屦,未绝鼓音。曰:“余病矣!”张侯曰:“自始合,而矢贯余手及肘,余折以御,左轮朱殷。岂敢言病?吾子忍之。”缓曰:“自始合,苟有险,余必下推车。子岂识之?──然子病矣!”张侯曰:“师之耳目,在吾旗鼓,进退从之。此车一人殿之,可以集事。若之何其以病败君之大事也?擐甲执兵,固即死也。病未及死,吾子勉之!”左并辔,右援枹而鼓。马逸不能止,师从之。齐师败绩。逐之,三周华不注。
韩厥梦子舆谓己曰:“旦辟左右。”故中御而从齐侯。邴夏曰:“射其御者,君子也。”公曰:“谓之君子而射之,非礼也。”射其左,越于车下;射其右,毙于车中。綦毋张丧车,从韩厥曰:“请寓乘。”从左右,皆肘之,使立于后。韩厥俛定其右。
逢丑父与公易位。将及华泉,骖絓于木而止。丑父寝于轏中,蛇出于其下,以肱击之,伤而匿之,故不能推车而及。韩厥执絷马前,再拜稽首,奉觞加壁以进,曰:“寡君使群臣为鲁卫请,曰:'无令舆师陷入君地。’下臣不幸,属当戎行,无所逃隐,且惧奔辟而忝两君。臣辱戎士,敢告不敏,摄官承乏。”丑父使公下,如华泉取饮。郑周父御佐车,宛茷为右,载齐侯以免。韩厥献丑父,郤献子将戮之。呼曰:“自今无有代其君任患者,有一于此,将为戮乎?”郤子曰:“人不难以死免其君,我戮之不祥。赦之,以劝事君者。”乃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