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鸣:为什么说日本正仓院是丝绸之路的终点?

有一种观点认为,日本正仓院是丝绸之路的终点。初次聆听这一观点,不难让人产生荒谬之感,丝绸之路的终点在国内的争议无非长安和洛阳,可一下子跑到日本去了,这的确让人感觉匪夷所思。

由于前些年的工作原因,个人和日本正仓院的学者接触了一些,仅限于肤浅的接触,但是对日本学者的工作态度却是看在眼里,佩服在心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对于日本正仓院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对于日本正仓院是丝绸之路的终点这样观点由最初的嗤之以鼻,逐渐地转变为可以接受。这是为什么呢?个人的这一转变可能正就是本文所要回答的问题,也就是文章标题所要解决的问题。

日本正仓院学者参观西安博物院‍

日本正仓院与西北大学丝绸之路研究院学术交流‍

日本正仓院:一座榫卯结构的博物馆

日本正仓院是一座建于日本奈良时期的仿唐古建筑,大约建于初唐时期武则天时期,是用来珍藏日本皇家皇家宝物的仓库。其保存了唐代宝物多达400多件,甚至有一些在中国国内甚至都没有的宝物。

中国著名建筑大师梁思成与林徽因在学习期间,日本建筑学家写的《中国建筑史》里断言:

“唐及唐代的木结构建筑在中国不存在,只有在日本京都才有”。

这极大地伤害了中国建筑学界的自尊心,尤其是在外留学的梁林二人。林徽因更是怒怼反驳:

“我就要去找出来,省得他们目中无人觉得中国好欺辱。”

后来,梁思成可能看到了日本学者的研究著作,或者看到法国汉学家伯希和的《敦煌石窟图录》之时发现了一幅敦煌壁画中的山西五台山一图。

梁林夫妇自毕业以后,便加入中国营造学社,开启了考察中国古建之旅。后来,林徽因与梁思成率领考察队到达山西五台山,考察那里的佛光寺时发现了中国内陆的唐代木构古建筑——山西佛光寺。这打破了日本学者关于中国内陆没有唐代建筑的言论,可谓意义非凡。

从这件事上,我们可以看出,中国的古建筑为何要去日本京都观看,这一上个世纪关于唐代建筑的争议,极大地说明了仿唐建筑在日本的重要性。而且正仓院本身就是一座仿唐建筑,历经千年能保存至今实属难得,更难得的是它里面收藏着近9000多件宝物,俨然一座木结构建筑的博物馆。

正仓院的建筑特点有点像中国傣族建筑高脚楼的风格,其目的是防水防潮,这对储存里面的宝物至关重要。

正仓院唐代宝物中的罕见珍品

日本正仓院的唐代宝物是当年遣唐使抑或留学僧带回日本的,抑或利用传到日本的技术进行制作的,一些中国史书中记载的那些传奇的“金银平脱”工艺、“象牙拨镂”、“夹缬”都可在正仓院的宝物中寻见,甚至一些在中国国内失传的唐代乐器如尺八、箜篌、五弦等却在日本正仓院保存有实物,真可谓在世界范围内是独一无二,尤其唐五弦琵琶,除过中国史书记载以外,连其出处都要依靠敦煌壁画、克孜尔壁画来考据。

民国时期的古典文学研究家傅芸子先生,上世纪30年代赴日讲学,在考察了正仓院后,他写下了《正仓院考古记》一书,他在书中说:“吾尝谓苟能置身正仓院一观所藏各物,不啻身在盛唐之世!”

金银平脱工艺

金银平文琴,日本奈良县正仓院藏

金银平脱工艺,说简单点就是在漆器上贴金,但又不是简单地贴金,个中门道讲究得很。早在汉代时古人就有了漆器贴金的装饰工艺,将金、银捶打成极薄的薄片,剪出纹样,粘贴在漆器上。好看是好看,但是金箔容易被磨损和脱落。

拨镂

红牙拨镂尺

“拨镂”,就是将象牙表面用红、绿等颜色染色后进行雕镂,以象牙本身的白色刻出花纹的技法。据记载,朝廷会在每年二月二中和节时,将这种精美的牙尺作为礼物赐予近臣。日本正仓院北仓收藏有六把精美的象牙唐尺——其中两把红牙拨镂尺(北仓13 )、两把绿牙拨镂尺(北仓14)、两把白牙尺,至今都保存完好。 这是一种唐代度量衡器,主要由官府制造,采用珍贵的象牙材料制作而成。

夹缬

夹缬

夹缬是我国传统的印染工艺品之一,它源于秦汉,盛于唐代。浙江苍南、江苏南通等地区至今还收藏、研究、传承着这古老的印染工艺,为现代生活服务。自明代以后,夹缬的工艺设计及制作样式渐不为世所知。

箜篌

敦煌莫高窟壁画:弹箜篌的飞天

明·仇英《汉宫春晓图》局部:弹箜篌的仕女

三国时期青瓷弹卧箜篌俑,1980年在湖北鄂州出土,藏于湖北省博物馆

箜篌

箜篌,这一在中国古代音乐史上留下光辉身影的古老乐器。在千百年的时光流转中,遭遇了盛极而衰的命运——在唐代达到鼎盛,自14世纪后却不再流行,以致慢慢失传了。

唐五弦琵琶:世界上的孤品,仅此一面

日本正仓院唐五弦琵琶

五弦琵琶局部

螺钿紫檀琵琶一,螺钿枫苏芳染琵琶一(有「东大寺」铭,骑象鼓乐捍拨),木画紫檀琵琶二(其一狩猎纹捍拨,其一山水人物捍拨),紫檀琵琶一(鸾鸟捍拨),一共五面,其中螺钿紫檀琵琶为北仓藏品,此外均藏南仓。而可称珍中之珍者,是藏于北仓的一面五弦。且不说它的风华绝代之美,难得在于唐代五弦琵琶,这是目前世界上存世唯一的一面。

唐代一部重要乐书名为《乐苑》,早已亡佚,但《乐府诗集》引用了此书中的一些片段,其中有一段关于五弦琵琶的描述:

敦煌莫高窟112窟《伎乐图》局部

克孜尔石窟壁画唐五弦琵琶

“五弦未详所起,形如琵琶,五弦四隔,孤柱一。合散声五,隔声二十,柱声一,总二十六声,随调应律。”

启示:中国是否效法日本设立一个“汉服”节日呢?

西学对中国的冲击太大了,无论好精华还是糟粕,以至于我们把老祖宗的东西几乎丢弃殆尽。对于服饰来说,也是如此。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日本在唐朝是中国的学生,而到了近代则成为了打老师的学生?日本为什么能够把中国古建保存很好却又能和现代建筑共生?日本为什么能够保留深受唐朝影响而形成自己独特的“和服”。

日本对“和服”这一文化的态度,或许是今天我们所需要借鉴的。个人认为,中国有必要对汉服设定一个节日,大家都在这天穿汉服,或者说每到当到传统节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身着和服。究竟穿还是不穿,由每个人自己决定。但是,前提是需要我们把这种氛围做起来。

说正仓院是丝绸之路的终点,还有一层引申含义,即正仓院自身的保护以及对所藏文物的保护,毫无疑问是世界文物保护的一个经典范例。近年来像法国博物馆、巴西博物馆等爆发火灾事件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相比日本正仓院来说,一座传承了上千年的木结构建筑依然屹立不倒,这不得不让人深思。

另外,非常重要的一点是日本正仓院的唐代宝物,可以通过敦煌壁画一一对应起来,尤其可以窥见大唐雄风。从这一层面上来讲,日本正仓院说是丝绸之路的终点,这一点都不为过。

参考文献

陕西历史博物馆官网:http://www.sxhm.com/

日本正仓院官网:http://shosoin.kunaicho.go.jp/

《敦煌壁画全集——再现敦煌》,敦煌研究院主编,段文杰、樊锦诗主编,商务印书馆2005-4;

《中国工艺美术史》,田自秉,中国出版集团;

《金银平脱漆器:中国漆器金银装饰工艺之二》,傅举有,《紫禁城》2007-4;

《中国早期黄金制品的考古学研究》,安志敏,安家瑗,《考古学报》200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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