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专栏 | 秋夫 | 秋意荆紫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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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荆紫关

文|秋夫 

荆紫关,一个诗一样的名字,一个美丽的传说,像幽灵一样伴我走过了六十几个年头。

不确定我是几岁记的事,但从我记事起,时不时地就有“荆紫关”三个字在耳边回响,年深月久,她成了我体内的一道魔咒“你要去荆紫关!”

生活困难的岁月,性命尚且难保,遑论游方吊古;生命辉煌的年代,事业前途迷了心,遮了眼,“公而忘私”失去了机会;退休后这几年,我又懒于出行。正如人们的常啖珍馐不觉味美、久居闹市不见繁华,我年轻时走的地方多了,所到处不过是“到此一游”罢了,兴致淡然,神经麻木。

今年是有些怪,“你要去荆紫关”的魔咒频频发力,搅得我心神难安,是否限日将至,有不可知的力量促我成行?我决计了却心愿,以免到了冥界无法向考妣交代。

荆紫关自是文化厚重,历史久远,而于我却是幽幽的一枕梦魇。荆紫关是我父亲辉煌的地方,也是我们一家厄运开始的地方。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我父亲在荆紫关工作过(我认为),正是因为那段历史……

深秋的清晨,北风乍起,心头有几分寒意。我和老伴搭乘大柴湖至淅川县专为移民开通的运行了半个世纪的班车出发了。

到了淅川县,我怕情感牵绊,没敢惊动亲友,径直转车去了荆紫关。因为油路平坦,汽车风一样飘在蜿蜒的山道上。沿途,闪进眼帘的是星罗棋布的小洋楼间夹着老式低矮的翻毛鸡瓦房,现代化如空气般弥漫到山区的每个角落。然而在山陬水湄,不时地会蹦出诸如“崖(ai)屋、西簧、裰落墓、毛堂”等名称,这些古老的名称衬在更古老的山形水韵间,更兼熟透了的红柿和斑斓秋山地烘染,尚存几分我梦里的沧桑感觉。

在紧张的企盼中,在颠簸了整整十个钟点后,我被车子丢在了荆紫关车站。还好,我的骨头没有散架,老伴儿的身子也争气,居然没有晕车!

时间已是傍晚,幸好,车站就在明清街的旁边。找好下榻处,推窗远眺,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我要趁着薄雾轻风赶紧去领略古街黄昏的味况,因为我只能在这里待一个晚上。

我孑然走在窄窄的石板街上,暮霭笼罩下的古街十分清冷,唯其清冷,使我遐思。

光滑的石板路上,应有今古无数人的脚印,说不定我的脚印会叠印在父亲母亲的脚印上也未可知。在一个发圈门的小巷,我踏着破败的阶石走出古街,来到久负盛名穿镇而过的丹江岸上,看到的却是千疮百孔的河床和像眼泪一样断续流淌着的河水。脑海里舟楫上下,鹭飞帆动的画面瞬间逝去,我心顿感落莫。还好,荆紫关黄昏里的西山和西山顶上的暮云很美也很古,一百年前和今天应该没有什么变化,慰籍了一丢丢思古之幽情。恰在此时,我闻到了远处的几声狗叫,那狗子的叫声可是从陕鄂传过来?不是说鸡鸣三省吗?明天游完古街,当去三边看看。

暮色苍茫,我走出古街不足百米,即是灯红酒绿,和古街判若两个世界。我和老伴花6元钱吃了一个晚餐。你可千万别笑我寒酸,这是我吃的最地道的家乡的味道。萝卜英酸菜糊汤面和酸菜包子,是淅川县上半川最具特色的味道。 羁旅在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古镇里,四顾茫然,举目无亲。

要是父亲还在,或者再晚几年等我长大些他再故去,或许我会记住父亲在荆紫关的故交,因之寻找到他们的后人。

像初次和情人约会,像享受美馔佳肴,总不忍粗鲁行事、大块朵颐,须得慢慢品味。还是先安顿下来,养足精神,毕竟是年近七旬的老人了,颠簸了一天,需得恢复体力。

十月一日,这个国家重要的节日,我担心会游人如织,只见人头,失却镜头。在太阳刚露脸的时候我们已赶到了“荆紫关”的关门,开始了五里长街的游览。

晨曦尚未退去,黑灰色的古街刚刚醒来,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古街的居民开始开门下铺板。不紧不慢的节奏,悠闲自在的神情,把我代入了古朴凝重的秋色荆紫关。一街两行的建筑,有雄浑典雅的关门、清真寺、万寿宫、马饮桥、新石桥、城隍庙、平浪宫、禹王宫、府台衙门、山陕会馆等,民居高低错落,门楣土漆斑驳。恍惚的人影里有商贾掮客,船工挑夫,刀客舞女,也有裙袂飘曳的富商闺秀和挎篮叫卖的街嫂村姑。

空空的古街,游客只我翁婆二人,自南而北,留影拍照,品读遗迹,如饕餮大餐,独享盛宴。

在脚踏三省的界石亭,幸遇一耄耋老翁,言及三省之划界,他指东划西,豫鄂陕籍的农居田块居然犬牙交错,非我臆想中的三地鼎立,整齐划割。老翁言道,这是农民在水土争夺的历史上留下的痕迹。由此可见,国土之争为何会寸土不让。 三省分界,唯陕势大,雄楼牌坊,名人著文,可见秦人之逞强。

在秋风萧瑟里游罢荆紫关,我记住了什么呢?在众多游记里,会罗列出一堆数字、名人、遗闻,那是百度人的事。我有的只是意味和感悟。有人说过,文化是你读过了的书都忘了而留下来的东西,此论不谬。腹有诗书气自华,饱学之士未必会把子曰、李杜挂在嘴上。

秋,有一股萧杀之气,秋天看荆紫关,自然就多了一些沧桑感。

欧阳文公曰秋“草拂之而色变,木遭之而叶脱。其所以摧败零落者,乃其一气之余烈。”

荆紫关应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又如年衰岁暮的老人,经不起岁月的折磨。时间就是一个蹩足的化妆师,把物越描越老,把人越画越丑。

此番荆紫关之游,如我在桥上看风景,楼上的人在看我。荆紫关老也?我亦老也?

历史与现实,只隔着一张薄纸,或许什么也没有,因为宇宙本没有时间,时间的概念只是人类的意识,无所为老耳!

尽管有无情岁月的折磨,在秋的萧杀气氛里,我所看到的荆紫关仍像陈逸飞笔下的油画,既有中国画大写意的神韵,也有西洋油画重叠附加的厚重!

(2018.10.1 晚 秋夫作于淅川县楚都宾馆)

图|网络

--End--

作者简介:王华俊,笔名秋夫,汉族,大专文化,高级经营师。1949年出生在河南省淅川县,1968年移民湖北大柴湖。从教八年,经商三十五年,当过十五年企业法人代表,是钟祥市作家协会会员。著作有长篇纪实小说《甲子钩沉》和长篇小说《浮世兄弟》《烈女扎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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