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读 | 好时光，旧时光（主播：侯小静文字：王崇菊） / 四六文摘

好时光，旧时光

文|王崇菊

十一年前的学生通过微信联系上我，春节要来家看我。

我无比欢喜，劳动成果得到肯定，多年以后还会记得人生路上匆匆而过的一个人，不容易。

地上的路有千万条，可以来来回回走，人生的路是单程线路，走过了无法回头。我早已忘却了曾经每一段路上细密的情节，却有人用冻结键保存最原始的版本。沉睡的记忆苏醒，轻舞飞扬的好时光啊！

他说，老师，你那时好潇洒，除了将课本知识，爱用一些时间给我们讲道理，说俗世，谈人生哲理。我那时内向，不善言辞，特别喜欢你上课，有种时时刻刻激情澎湃，斗志昂扬的豪迈。

他还说，后来人生路上尝尽辛酸的苦涩，他都能勇往直前，毫不气馁，动力源就是我曾经说的一些看似无用的废话。想起你一直微笑，青春涌动的劲头，正经受的苦难被化解。

他说，那时的我如同火焰，燃烧着，温暖着，明亮着。

我突然有种登临顶峰一览众山小的迷醉。对一位女教师用上潇洒，特别受用。挥斥方遒，激昂文字，粪土万户侯，看人间风流，手握长龙，谁主沉浮-----这个样子的意气风发，是我膜拜顶礼的标杆，用在自己身上，受用之至。

我呵呵笑。他很认真地说：“真的，你那时浑身洋溢着说不出的欢快，我们都说上你的课好像吃了兴奋剂，气冲斗牛。”

我想起，他们私下叫我姐，一群半大小子姑娘们。

我回想，原不是自己热衷的学校，热爱的专业，一不小心沉入其中，把它当作青春的见证，尽力用自己所学所感所悟倾囊相授，灌溉一批又一批祖国花朵。翻看相册，影像中的我同一群十几岁的孩子们在一起，脸上表情相似，显得羞涩，柔弱。如风中摇摆的幼树，满树苍翠，枝干纤细。又似夜空繁星，星星点点，却异常明亮。

人的风采，不只是年龄，地位，等级，容貌的美丑，更多是由内而外散发的质感，从内心深处奉献的纯棉温暖。用心去做，真情呈现，必然使人妥帖安适，如沐晨风，如入芝兰之室。青春，自信，向上，乐观，感染自己，感染他人，经年不忘。

保持精神明亮，葆有自我的纯真品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谁借走，以此走出黑暗，走向明媚。

由此我想起对我影响的一个人。他是我的地理老师，初中二年级，名字忘了。清晰地是他瘦高个儿，背微微驼，喜欢穿白衬衫，永远一尘不染，皮鞋擦得锃亮。前额留着头发，衬得他的小眼睛格外迷人。

地理课是副科，在主次重要面前，它是二房生的孩子，占着位置，却无足轻重。为了心仪的重点高中，我们都当这课如风过耳边，转瞬即逝。

他上课从不带课本，哪一章节，哪一课随手拈来，一个国家，一个省市，一个地区的构造模型，他都心熟，随意勾勒，惟妙惟肖。我们知道有的国家属于亚热带气候，有的属于寒带气候，有的属于温带气候······有的省市如金鸡独立，有的如苍鹰展翅，有的如人的帽檐，有的如雄狮尾巴，有的如家中脸······

刚刚开始，大家品评他的穿着，男生模仿他的头发，他的白衬衫，黑裤子，女生秋波动荡希望引起他的注意。后来审美疲劳，他又不管大家的情绪，不管理班级纪律，一个个昂起的头颅低下来，说话，传纸条，看小说，乱糟糟。有时声音太大，他停下来，静静地看着我们。得意忘形的我们没有听见滔滔不绝的讲解，抬起头，目目相对，被他无声的力量震慑，瞬间静寂，所有无关上课的闹剧停止，目不转睛望着他，神态虔诚。他不多说，继续讲课，然后梳理一堂课的内容，然后布置作业，下课铃响，他离开。

那时他二十几岁的样子，成熟的好像历经桑海的中年人。我们喜欢上他的课，他的课没有其它老师措辞严厉咄咄逼人，不会漫天无际留给我们讨厌的作业。上课可以走神，沉迷自己的喜欢。他语速适中，一堂课清晰有条理的分解，板书清楚明了，所有老师，只有他的板书从左到右一丝不苟，整整齐齐。有一年我带一个班的地理课，想模仿他的样子板书，勾画。站在教室后面看自己的杰作，恨不得立即毁尸灭迹，参差不齐，缺少完美划一的布局，才懂得功夫不是一朝一夕得来。

他所演绎的正是人生。一张白纸人生开始，被星罗密布的经历填满，有人乱七八糟，有人布置合理，有人充盈不失美感。

他后来走了，考上研究生，到更高地方施展才华。听人说，他又考上博士，出国留学，在京定居。人生接近完美。

具体地理知识在从事其它行业后，成过眼烟云，他对自己精致要求，上课自由挥洒模样，对我们宽泛容忍，浓缩成一帧图片，在每个人心里时刻吐着绿色。

前些年同学聚会，我们都接近中年，说起他，不约而同惊呼，地理老师对我们影响最大。看似散漫，无组织无纪律的课堂学习，总是成绩名列前茅，其中两位同学现已专心从事地理研究。青春的年纪，有一抹春天种下，原来可以还世界一片绿色。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我被念起我的人拉回那段好时光，当时，我正风华，有大把绮丽，流向自己，留给别人。我用记忆打开尘封已久的大门，有一段时光，住着稚嫩青涩的一群人，因一个人，唯美一辈子。

谁是谁的曾经？朝夕流转，总是有人住在你的心底深处那些彼此纯良的岁月，因为温暖，所以铭心刻骨。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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