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金时代”的美国社会
南北战争结束后,美国国内局势保持了长期稳定。国内经济开始起飞,大量财富集中于少数垄断资本家手中,资本主义经济由自由竞争向寡头垄断过渡,大财团、大富豪不断涌现。美国社会进一步走向自由和开放,新闻报刊业急剧膨胀。这一切使得美国的工业化极速发展,国家财富迅速增长。
移民潮与工业的成长是这个时期美国的历史特征。在镀金时代之前的一段时间,通常被称为“第一批”移民者的欧洲人见证了一次真正的美利坚合众国移民浪潮。在镀金时代之间,大约有1,000万新移民移居美利坚合众国。一些人是来寻求新开垦土地的富裕农场主,还有一群人是极度贫困的农民,他们梦想着在新大陆上通过在农场、矿场和工厂工作实现他们心中的“美国梦”。
在这一时期,对钢铁与石油有很大的需求,钢铁的生产量急遽增加,美国工业化迅猛发展。而西部资源,例如木材、金子、银子,也因为要改善交通系统而需求量大增。所以,铁路运输网络不断延伸。铁路的发展,让西部丰富的资源得以源源不断运到东部。纵横交错的铁路网,使得商品市场跨越美国不同州、不同的地区,让美国成为一个真正的统一市场。工业化的结果,让许多人创造了相当大的财富,例如约翰.洛克菲勒因为石油致富,安德鲁.卡内基因为钢铁而致富。因为这些人靠着买低卖高的手段,赚取大量财富,所以,他们一度被称为“强盗大亨”。
在取得惊人发展成就的背后,资本的力量肆无忌惮地掠夺着自然资源,无所顾忌地消耗着水、森林和土地。依靠这些资源的消耗而形成的这些诸多工商界“强盗大王”,垄断了关系国计民生的行业,比如石油、煤炭、钢铁、电信和铁路等行业。
美国社会在这一段时期发生了显著的变化,最明显的就是美国北方迅速都市化。由于对熟练技术和低技能工人的需求明显增加,许多欧洲移民者来到磨坊农场工作,更多的人则到了工业化的大都市。纽约、费城和芝加哥经历了迅速的发展。这期间,路易斯.沙利文成为了第一位用钢结构去实现摩天大楼的建筑师,并推动了“形式服从功能”的功能主义建筑思潮。自从1884-1885年之间由威廉姆.勒.布朗.詹尼修建国内保险公司大厦后,芝加哥开始成为了摩天大楼的聚集地。城市的扩张使得马车为主要方式的交通面临困境,在1880年左右,电车的出现形成了一次交通革命。
但是,贫穷的工人还是居住在破旧的棚户区,并且通常需要走着上班。随着大城市移民数量的增加,贫困也在加剧。在这个特殊的时代里,伴随着财富而来的还有剥削、苦难、不公、失业、贫困、肮脏不堪的城市贫民窟和动荡的社会。最贫穷的人们拥入廉价的棚户区,譬如曼哈顿的“五点”和“地狱厨房”社区就是其中的典型。这些社区很快就被臭名昭著的犯罪所占领了。
经济迅速发展的同时,贫富不均也在迅速拉大。据一项统计结果表明,占全美人口1%的人拥有全国一半以上的财富,12%的人拥有全国90%的财富。在“契约自由”的旗号下,工人起码的工作安全得不到保障。在当时的工业化国家中,美国工业中的公害以及工伤率均高居榜首。即便如此危险,劳工们还是愿意去做,因为他们别无选择。
大量的重工业,包括铁路、工厂、采矿,都得到了飞速的发展,大部分的财富都聚集到了美国的北部和西部。而南部,作为南北战争的战败方,在经济上始终低迷,越来越依赖于棉花和烟草的种植,而且这两种作物始终保持着较低的价格。这个时期对美国南部的黑人来说是最糟糕的时期,他们被剥夺了政治权利和选举权。
在“镀金时代”,美国白人社会统治者在政治思想上盛行社会达尔文主义。这种思潮认为,人为生存和发展而进行的各种斗争中,最适者生存是自然法则。所以无能者的贫困、鲁莽者的不幸、懒人的饥饿、强者的征服,都是伟大、深邃、远虑、天命和进步的,不是一种偶然性事件,而是一种必然。
美国南部各州严重存在并且日益泛滥的种族隔离制度逐渐合法化。1890年,路易斯安那州制定的法律明确规定,铁路对白人旅客和有色人种旅客提供“隔离但平等”的设施:规定火车职员将每一位旅客“按其所属种族”指定进入各自车厢。而实际上,铁路专为黑人设的车厢“是最不舒适、最不洁净和最不安全的。
在全国大部分地区,“隔离和不平等”早已成了白人社会心照不宣的教育信条。在南部各州,种族隔离还严格限制了黑人的职业选择范围。比如佐治亚州的亚特兰大市的法律禁止黑人理发师给白人理发,以防止他们与白人理发师竞争。
这个时期美国社会的腐败也在迅速蔓延,而且其腐败是社会性、全方位的腐败,几乎侵蚀到政治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丹尼尔·朱是一个偷马贼、马贩子和铁路工。他在将盗来的牛送往屠宰场之前尽力不让牛沾到水。而在牛过磅之前,他预先用盐将牛弄得口渴难耐,然后让牛狂饮大量的水,以此增加牛的重量来赚钱。”美国当代经济学家萨缪尔森记述了一个生动的案例。企业界的大亨受此启发,他们通过抬高证券的价格弄出了“搀水股”。历史已经将美国西部边疆的铁路大亨们列为最不道德的企业家。横跨美洲大陆的铁路建设,是通过大量拨让土地而获得资金,并通过大肆贿赂无数高官和议员而获取特权。南北战争之后不久,老谋深算的铁路职员杰·古尔德就企图垄断全美的黄金供给,并用它来控制国家的货币供给。
古尔德为了提高位于北部经常因为大雪而受困的地区的那段铁路的声誉,竟然描述说:“那里是一片热带雨林的乐园,种植园里长满了桔子和香蕉,随处可见欢蹦乱跳的猴子。”到那个世纪末,所有这些贿赂、土地转让、搀水股票以及荒诞不经的承诺,最终却促成了世界上最大的铁路系统的竣工。
约翰·戴维森·洛克菲勒是一个极富传奇色彩与争议性的人物。1870年,他创立标准石油公司,在全盛期垄断了全美90%的石油市场及大部分世界市场,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超过10亿美元的富翁。他去世时,总财产约14亿美元。14亿美元是个什么概念呢?如果把他当时拥有的财富按购买力折合成现在的美元,他的身价相当于5个比尔·盖茨。因此洛克菲勒被普遍视为美国历史上的首富。
洛克菲勒是一个古怪、狡诈、冷酷无情的人物,以残酷的竞争、打压吞并对手及创建托拉斯著称于世。洛克菲勒曾经说过:“我不靠天赐的运气活着,但我靠策划运气发达。命运给予我的不是失望之酒,而是机会之杯。”
创业当初,他看到幼小的石油产业可以挖掘巨大的财富,就着手组织炼油产业。洛克菲勒是个谨慎的经营者,总是试图从那些容易争吵又极不可靠的企业家那里获取“订单”。20出头的洛克菲勒,做生意则相当老道。“他让别人打头阵,然后看准时机,出其不意,后来居上。”他很有耐心,在冷静观察后,才放手大干。他自然也会遭遇一些竞争对手,但他总能够通过说服铁路部门并秘密地给予“回扣”,从而获取有关对手的供给信息,进而逐步获取对该产业的控制权。只要竞争对手对洛克菲勒立下的规则稍有不从,他就“拒绝为他们供油,甚至宁可将油倒在地上。”到1878年,洛克菲勒已经控制了美国90%的石油供给和炼油市场。
对此,美国著名哲学家詹姆斯曾经评论说,“洛克菲勒是我见过的最难以捉摸的人物。他城府极深,深不可测,一个头上和脸上寸草不生的人物。机敏狡诈而又勤俭成性。表面道貌岸然、乐善好施,实际上是我国有史以来最大的奸商。”媒体则将洛克菲勒定性为“邪恶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垄断资本家。
1896年,洛克菲勒离开了标准石油公司总部——纽约百老汇路26号,搬到了自己的庄园。他退休了。这一年他才57岁,正值壮年。洛克菲勒为什么退休呢?有人说他自觉罪孽深重,有人说他功成名就、激流勇退,也有人说他患了严重的消化功能紊乱症。在过去40年中,他要钱不要命,以致积劳成疾,不得不退休。到底是因为什么,如今恐怕谁也说不清了!
洛克菲勒成功的背后,确实有不少同行厂商倒闭、破产,饱受他那弱肉强食的垄断之苦。在当时,洛克菲勒的名声的确不太好,可谓众叛亲离!由于他的吞并、垄断,导致许多小业主家破人亡。在宾西法尼亚州油田地带的居民身受其害,对他恨之入骨。有的居民做成他的木偶像,然后将那木偶像模拟处以绞刑,以解心头之恨。无数充满憎恨和诅咒的威胁信被送进他的办公室。甚至连他的兄弟也不齿他的行径,而将儿子的坟墓从洛克菲勒家族的墓园中迁出。他的兄弟说,在洛克菲勒支配的土地上,儿子无法安眠!
或许,就在洛克菲勒登上人生之巅的时候,他终于领悟到,人生还有许多东西需要他去追求,金钱并不能代表一切。
“镀金时代”,美国党魁势力恶性膨胀,他们依靠恩赐官职来拉拢党派骨干,进而控制选举结果和联邦及州的政权,得以盘踞国会多年。同时,因党魁而得到官职的党派忠诚分子也利用职权,通过挪用政府财政填充本党金库、将合同投标转让给支持本党的企业家等形式来回报党魁,从而造成了严重的腐败问题。当时的舆论评价说:“美国的城市政府是基督教世界中最糟糕的政府——最奢侈、最腐败、最无能。”
1873年,马克·吐温出版了长篇小说《镀金时代》(Gilded Age)。通过对一位企业家兼政客的描写,揭露了西部投机家、东部企业家和政府官吏三位一体掠夺国家和人民财富的黑幕。小说大胆揭露美国南北战争以后,资本主义发展阶段的腐朽黑暗,对资产阶级的民主制度进行了辛辣的讽刺,对当时流行全国的投机流行病、贪污受贿进行了辛辣揭露。之后,美国人用“镀金时代”一词来称呼从南北战争结束到20世纪初的那一段美国历史。
美国的“镀金时代”实际上是美国发展史上的黄金时代,也是美国政治上的黑暗和腐败时代,时间上大概从1877年到1893年。这是美国的财富突飞猛进的时期。“镀金时代”让美国完成了两个过渡:一是从农业国向工业国的过渡,二是自由资本主义向垄断资本主义的过渡。到20世纪初,美国已经是世界上最强的工业国了。
《镀金时代》,一个绝佳的名字——一个美国历史上处于经济迅速发展的“黄金时代”,一个“遍地黄金”的时代。然而,在这个时代,有多少企业家,包括衣冠楚楚的议员们,借此机会假公济私、投机取巧;又有多少银行大亨,包括道貌岸然的政客们行贿受贿、中饱私囊。社会表面的繁荣里面包裹着腐败的风气、道德的沦丧及其它潜在的危机。正如马克·吐温所言,所谓“黄金时代”,只不过是个内里虚空,矛盾重重的“镀金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