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谣“张打铁,李打铁,打把剪刀送姐姐”2
《打铁谣》在三百余年的流传中,不断演化出新的版本,“劝诫”意义明显,在各地均有很多异文,有的地方还与《十二月歌》联唱。吊诡之处在于,歌谣藏匿着鲜血淋漓的历史隐喻,却成为了填补儿童心智的游戏。
四川成都等地区,《打铁歌》是孩子拍着巴掌念的。不是自己拍巴掌打拍子,而是两个孩子相对而坐,自己双手拍一下,再用右手拍对方的右手,然后自己双手再拍一下,再用左手拍对方左手,如此一直循环下去,这叫“对掌”。他们念着念着,最后一句就变成了“我不歇,我在桥洞底下歇”——这就是“睡桥洞”,又牵扯出一个晚清的成都世相。成都老九眼桥有九个桥洞,最靠近两岸的桥洞,因为长期淤积河泥,渐渐高离了河面。
乞丐、流浪汉、暂时找不到活路的穷苦人,都住在这里,当上“桥洞客”。这里整天臭气熏天,肮脏无比,有时路过,就能看见一张破草席下盖着一个人,露出两只枯瘦的脚,惨不忍睹……他们既成不了大隐隐于市的狗皮道士,更不会成为在狗洞里窥视世界的古希腊犬儒。
到了民国,语文教科书开始收录了《打铁谣》。旅美散文家王鼎钧幼时所读课文即有一篇:
早打铁,晚打铁,
打把镰刀送哥哥。
哥哥留我歇一歇,
嫂嫂留我歇一歇,
我不歇,
我要回家去打铁。
一日,王鼎钧在家中温习功课,正当他高声朗诵此篇时,一位宗亲长辈来串门,他听了之后,非常生气,厉声对王鼎钧喝道:“有那么多的事情你不干,偏偏要打铁!你太没有出息了!”(《昨天的云:回忆录四部曲之一》,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3版,第91页)
风化与伦理正在一点一滴地“改写”真实,张献忠与李自成都金盆洗手、悄然隐退了,民谣成为了正大光明的劳动颂歌。我想,自《诗经》以来,还有多少民谣属于这类被反复粉饰、反复规训的情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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