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谜郭奉孝：神秘的官职“军师祭酒”到底是干嘛的？ | 刘三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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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节目，我们谈到了郭嘉担任的职务，在曹操集团内的种种“祭酒”中，只是排行最末的角色，既不存在曹操为他特设了“军师祭酒”的情况，也不存在他在众多谋士之中居首的身份，以及在他的种种“奇谋”言论背后，另有不为人知的玄机。
那么，他到底是干嘛的？
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必须从“祭酒”说起。
在史书记载中，汉光武帝时的周泽曾经担任“大司徒府”的“议曹祭酒”，董卓乱政时代的蔡邕，也曾经担任“司空府”的“祭酒”，乃至于曹操自辟的“东阁祭酒”邴原，在任命的用字上，均为“辟署”，而郭嘉的“军祭酒”用的是“表”字，董昭的“军祭酒”用的是“拜”字，也就是名义上向皇帝申请。
可见，“司空军祭酒”虽然挂了“司空”的名，身份却是“朝臣”，也就是朝廷派给你的下属，而“司空东阁祭酒”则是“司空”的“属吏”，也就是朝廷认可编制的“私臣”。
相比之下，“司空军谋祭酒”比“司空军祭酒”可不止多了个“谋”字，见《三国志·徐干传》：
干为司空军谋祭酒掾属。
也就是说，徐干担任的不是“司空军谋祭酒”，而是“军谋祭酒”的“掾属”，“司空军谋祭酒掾属”是职务全称，写职务简称则叫“军谋掾”，史书可见的，有徐邈、田豫、牵招、荀纬、贾洪、薛夏等人曾担任，就连刘备，在称汉中王之后，也任命了韩冉为自家的“军谋掾”，还派他给曹操吊丧。
能够配置“掾属”的官职，肯定不会是“司空”的“属吏”，那规矩就乱套了。
也就是说，“司空军谋祭酒”不但是“朝臣”，还是一个“机构”。
反观“军祭酒”，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们拥有“掾属”，则“军谋祭酒”比“军祭酒”高级的原因也就很清晰了。
那么问题来了，“军师祭酒”和“军谋祭酒”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呢？
从汉末至曹魏的相关记载来看，“军师祭酒”作为职务，仅见于建安三年初设和《魏公劝进笺》两处，此外再无记载，而“军谋祭酒”、“军谋掾”、“军议掾”则非常常见，而《魏公劝进笺》中“军谋祭酒”并未作为职名单列。
由此可见，“军师祭酒”应该就是一个职级的统称，取的应该是“军师”与“军祭酒”之间的意思，否则，按照字面意思，就变成了军师中的魁首了，这也是网上诸多误解的源头。
现实是，在魏晋，乃至于南朝，军谋祭酒、军谘祭酒的官职屡屡见于记载，且在军府中，高于众僚属，而且，军祭酒、参军祭酒也有记录，这再以避司马师的讳的理由解释，就过于牵强，更有可能的是，“军师祭酒”一级中就包含了军谋祭酒等职务，而“祭酒”一级中，则包含了军祭酒、参军祭酒等职务，实为级别的统称。
就像“处级干部”，就囊括了县委书记、县长、处长、主任等一堆官名。
军师、军祭酒的高低级别配置，在东汉初年前将军邓禹持节出征时已经存在，他的出征序列，包括“军师、军祭酒、六裨将”，编制内的僚属，长史、掾属也不会少。
不过，那是“出征”时的“将军幕府”，绝非常设机构，在东汉的三公，即司徒、司空、太尉三司之下，只有长史、掾属的配置。
曹操创设的“军师”、“军谋祭酒”、“军祭酒”，实际上是在司空的“公府”下创造了本不应该存在的常设军事职能单位。
这一点，从《魏公劝进笺》的名单中可见一斑。
打头的是中、左、右、前四个军师，跟着是归属于曹操直统的“诸将”，跟着的，是“参军事”的太中大夫贾诩，随后是，“军师祭酒”和“军祭酒”，再之后，则是“中护军、中领军”这样的中军督将，再之后是担任“骑督”的“行骁骑将军”曹仁和担任“近卫”的“领护军将军”王图，最后才是丞相府的“长史”。
这一群人，恰恰是曹操的“军府”直统的下属，完全不包括任何汉廷的公卿大臣、尚书，以及内朝侍中、黄门。
参考今天的职务体系来理解，“司空府”可以比喻为某总公司，“僚属”是CEO直属的办公室、财务、人力资源，属于职务完全人身依附于CEO曹操。比如早期的主簿王必、西曹属满宠等，《魏公劝进笺》中的：
长史万潜、谢奂、袁霸
“军师”是董事会成员，比如《魏公劝进笺》中的：
中军师陵树亭侯荀攸、前军师东武亭侯锺繇、左军师凉茂、右军师毛玠
“参军事”、“军师祭酒”是业务分部的总经理，比如《魏公劝进笺》中的：
太中大夫都乡侯贾诩、军师祭酒千秋亭侯董昭、都亭侯薛洪、南乡亭侯董蒙、关内侯王粲、傅巽
“军祭酒”就是总公司的顾问，比如早期的郭嘉，《魏公劝进笺》中的：
祭酒王选、袁涣、王朗、张承、任藩、杜袭
“军师”、“军师祭酒”、“军祭酒”，都是总公司的下属机构，与CEO曹操没有人身依附关系，只是上下级关系。
“司空府”或“大将军府”所统领的诸多“杂号将军”，是总公司“绝对控股”、CEO个人参股的子公司，比如《魏公劝进笺》中的：
平虏将军华乡侯刘勋、建武将军清苑亭侯刘若、伏波将军高安侯夏侯惇、扬武将军都亭侯王忠、奋威将军乐乡侯刘展、建忠将军昌乡亭侯鲜于辅、奋武将军安国亭侯程昱
这群“杂号将军”实际上是归属于曹操幕府统辖的“诸将”，但却是以汉廷权威配属的下级，并不完全是曹操本人的“私人”，所以，后来夏侯惇才“求为魏臣”。
在曹操集团中，还有一群特殊的“杂号将军”，他们是曹操的“部曲”，属于总公司参股、CEO个人控股的子公司，比如《魏公劝进笺》中的：
中护军国明亭侯曹洪、中领军万岁亭侯韩浩、行骁骑将军安平亭侯曹仁、领护军将军王图
中护军、中领军、骁骑将军、领护军将军的辖下，就是“内、外军（或称屯）”，再往下才包括我们熟悉的“五子良将”以及曹纯、曹休、曹真等曹氏后进和许褚这样的亲卫将校。
那么，郭嘉等“军府”的祭酒，都干哪些工作呢？
曹植的《王仲宣诔》是一篇追忆才子王粲的悼文，里面就提到了王粲曾经担任的军谋祭酒的岗位职责：
乃署祭酒，与君行止，算无遗策，画无失理。
翻译过来就是，担任祭酒之后，跟随曹操，策划精密准确，从来没有失算过。
可见，军谋祭酒的主要工作，就是出谋划策，但又不完全是这个，在《三国志》中与王粲同传的陈琳、阮瑀、路粹也担任了“军谋祭酒”，就有一个附加工作，管记室，也就是负责文书草拟和管理，具体来说，即：
军国书檄，多琳、瑀所作也。
翻译过来就是，军国大事上的书奏、檄文，多出自陈琳、阮瑀手笔，而路粹更有陷害孔融至死的如椽大笔，这是从事文书工作的兼职，而并非本职。
所以，实质上，“军谋祭酒”和“军祭酒”的职能并无区别。
就是《三国志·郭嘉传》中说的：
先是时，颍川戏志才，筹画士也，太祖甚器之。早卒。太祖与荀彧书曰：'自志才亡后，莫可与计事者。汝、颍固多奇士，谁可以继之？'彧荐嘉。
翻译一下，就是曹操手下原有一个“筹画士”颍川戏志才，非常器重，却早死，曹操就给荀彧写信，自从戏志才死后，再没有能一起运筹的人了，汝南和颍川多有奇才，谁可以顶替？荀彧就推荐了郭嘉。
注意“筹画士”三个字，算筹的筹，画画的画，和曹植说王粲的词儿，根本一模一样，而在我们的传统印象中，王粲就是建安七子之一，属于文学家，和军国大事、奇谋妙策没有一点关系，甚至有些鄙视，所以，很多人由此将“军谋祭酒”归于文学侍从之列。
其实，曹操和曹丕都是文学家，不也是搞政治、带兵马的吗？
现实是郭嘉和王粲担任的“军祭酒”都是“军职”，就像马谡担任的“参军”还有本部兵马一样，并不是我们狭隘理解的“文官”、“谋士”。
而在《魏公劝进笺》中，还有张承、王郎以“祭酒”职位领郡太守，这干脆是“军职”兼“领郡国”，要按照一般的理解，这就成了“文官谋士”兼任“太守”去了，那还“领”什么啊，直接拜授不就好了。
恰恰因为“军祭酒”是“军府中的职位”，借用唐宋之际的一个叫法——“幕职”，这才有得“领”，也就是说，曹操已经把司空、丞相的“公府”扩充为了一个大号的常设“军府”。
综上所述，曹操在建安三年的初置“军师祭酒”，并不是为了某个人设职，也不是为了新设一个职位，而是在创制了这个职位之后，“军师”和“军祭酒”这两个“非常设”的职位，一同转正成为“司空”军府的“常设”组成，也就意味着曹操的“司空府”，由东汉制度下功能仅限于政事执行的“三公府”向前一步，演变为一个足以侵夺汉廷全部职能的“霸府”，即“第二中央”。
确定了以上的信息，郭嘉在曹营中的角色和重要性，也就呼之欲出了。
答案到底是什么，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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