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国勇丨爱情的缺憾之美（散文）

王海鸰，算是当代著名的电视剧作家了，她的爱情戏总是花样翻新，随着男女主人公的一幕幕爱情戏上演，总能在那些深闺怨女怨女的心中掀起一波波的高潮来，让她们如醉如痴，深陷剧情之中不能自拨。这不，她创作的《中国式离婚》、《新结婚时代》热还没有退烧，紧接着一部洋洋洒洒的大戏《相伴》又出台了。

由王海鸰而爱情戏，成为时下中国编剧行当里的经典范本。不知道别的编剧有什么感受，对我来说可谓是感受致深。因为我每次和投资方投剧本时，他们总要拿王海鸰的电视剧作标的物，要我向王海鸽的电视剧学习。因为，和王海鸰剧中的爱情故事比起来，投资方总是说我的电视剧本中没有可以称得上可歌可泣的爱情，督促我在写剧本的时候多加点爱情的元素。

上个月，我接下了一部30集的电视连续剧创作任务，主要反映了抗日战争时期共产党的经济工作者在国统区潜伏的故事。故事是有原型的，大抵讲抗日战争前期，由于军用物资奇缺，国民党部队只好用乙醇代替汽油，作为汽车或炮舰的动力燃料。在共产党上级党组织的谋划运筹下，身为共产党员的两兄弟在某地办了一个生产乙醇的工厂，供应前方的国民党军队抗战，其生产、经营产生的利润转交给在苏北抗战的新四军，作为军费开支。这个乙醇工厂生存条件非常艰难，一方面，因为是生产军用物资的工厂，要防止日本军队的破坏；另一方面，国民党军统局怀疑这个乙醇工厂是共产党开办的，屡屡找麻烦，两兄弟要时刻注意潜伏，隐藏自己的身份。还有一个共产党、国民党、日本侵略者之外的武装势力——土匪，他们觊觎乙醇工厂的红火，横插一腿，要分一杯羹……

按道理说，在这种环境下发生的故事，传奇的元素已经够了，其故事素材也足以写出30集的大戏。但是，为了迎合时下观众的需求，投资方希望编剧加入爱情元素。在我们谈本子的时候，投资方提出男主人公能不能有点风流和浪漫的故事发生？没有办法，我只好根据投资方的要求，给故事的男主人公添加了两位红颜知己，演绎了一出缺憾之爱。

故事是这样发生的……

宛都市名伶张蔓珠，宛都市民团司令的女儿毕家琪，卧龙酒精厂的老板刘子豪，三个人幼年时曾经同拜姚兰香学习豫剧。如果没有抗日战争的暴发，三个人都可能渡过平平安安的日子，可是，突如其来的“七·七卢沟桥事变”改变了三个人的命运，毕家琪到北京跟随国民革命军29军132师师长赵登禹做了卫士，刘子豪走上了革命道路，成了一家乙醇生产厂家的老板，张蔓珠成为了宛都市的名伶。待“七·七卢沟桥事变”赵登禹殉国后，毕家琪回到了宛都市，发现张蔓珠和刘子豪两个人早已经订下了生死不变的婚约…。

身为宛都市民团司令千金的毕家琪不愿在这场爱情博弈之中退出，对刘子豪展开了炽烈的攻势……

身为宛都市名伶的张蔓珠更不愿放弃到手的爱情，当她看到挚爱的人刘子豪和毕家琪仍不断来往，忍不住醋意大发……

刘子豪身陷两个女人爱情中，左右为难。拒绝毕家琪的爱情，毕家琪痛苦至极；接受毕家琪的爱情，却要背上薄情的骂名……

故事俗而又俗地就在这样一个三角形的爱情中展开了。直到故事的结尾，张蔓珠因为营救刘子豪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毕家琪的父亲，国民党民团司令毕振中要招刘子豪为婿，上级党组织要刘子豪见机行事。刘子豪为了长期潜伏需要，违心地答应了毕家琪的爱情……

把故事大纲写成后，投资方拍手叫绝，说现今的电视剧就是这样的。这个爱情设计得刻骨铭心，足以打动人。可是，我的朋友季伟看了故事大纲后，直说我俗。时下影视剧中的爱情总是要历经坎坷，越是刻骨铭心的爱情越是不能以完美结局。季伟愤怒地问我，老贾，你为什么要走别人走过的路子？你的剧本能不能脱俗一次？能不能让你的主人公的爱情得以完美结局？

我反问季伟，你说刻骨铭心的爱情应该是什么样的？

季伟想了一下说，比如，我当初追求老婆时，丈母娘不同意，老婆就喝药、上吊寻死寻活地闹，直到把老丈母娘闹腾得没有办法了，才迫不得已同意了我们的婚事。你说，我们两个的爱情是不是刻骨铭心？

我说，是，是够刻骨铭心的了。

季伟说，我的一个哥们，读大学时的恋人。两个人已经在民政局登记，等待拿结婚证，可谓是准夫妻了，没想到婚检的时候，他老婆却检查出了白血病。我那哥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把他老婆从死亡线上挽救过来。我那哥们，那才叫痛……哭得一塌糊涂……

说到这里，季伟似乎突然明白过来，抬起头看着我，老贾，我怎么突然感觉你说得有道理了？我的爱情，还有我哥们的爱情，确实是够刻骨铭心的了，也确实历经坎坷。

我笑了！这就对了，如果不是历经坎坷，爱情怎么刻骨铭心？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设计成一个有缺憾的爱情吗？就是为了体现出爱情的坎坷来，就是要体现出爱情的刻骨铭心来。一个平平淡淡的爱情能引起观众的共鸣吗？多少的爱情佳话，哪一个不是历经坎坷的呢？

没想到，听了我的话，季伟却感慨万端地说，为什么只有缺憾的爱情让能让人感觉到是刻骨铭心的呢？

我说，这就是缺憾之美。

中国的长城之长，成为世界之最，让许许多多的游人慕名而来。可是，如果长城依然如秦时一样的崭新，兵马依旧嘶鸣，刀戈依然铮铮，怎么能给游人历经沧桑的美感呢？长城之所以成为旅游的热点，在于她的残垣断壁之美；还有沙漠的苍凉，让一个个探险者为之倾倒，如果到处是小桥流水、阡陌相通的田园，无疑会让游客失望而归。所以说沙漠之美，在于她荒无人烟的缺憾；在艺术上，还有历经时光转幻、美艳依旧的维纳斯，因了其断臂而成为永恒之美，也是因为缺憾的力量。

人们给予“缺憾”定义是“不够完美，令人感到遗憾的地方”。不够完美确实令人感到遗憾，但是，当遗憾出现在我们生活中时，不妨用拾遗补缺的思维来看到，用寻幽探芳的心态去发现。这个时候，我们就会看到在缺憾的世界里，比起完美给我们的禁锢来，缺憾有着更宽广的空间可以让我们展开想像的翅膀，自由地窥视美的内涵，完成审视美、发现美的路程。

乐观者发现缺憾的美丽，悲观者发现缺憾的阴霾。爱情，也是同样的道理。在我们的人生中，爱情是一个求全、求美的心理过程，但是，在这个求全、求美的心理过程中，总会有背叛、失信、坎坷等不完美的幽灵游荡。如果我们能给背叛以宽容，经失信以坚信，给坎坷以希望，那些爱情的缺憾就会像满园红玫瑰中的那一抹蓝，那蓝更加珍贵——“蓝色妖姬”比之红玫瑰，可谓是价值连城。

从缺憾中发现美，从缺憾中感受美。爱情如斯，事业如斯，信仰亦是如斯，这是每一个编剧追求的最高境界。

作者简介：

贾国勇，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行为证据》杂志社主编，新媒体《行参菩提》创始人。著有长篇小说《测出的不仅是心跳》、《谜底就在现场》、《致命谈判》、《命案现场》、《神探》、《大测谎师》、《市长命案》、《市长夫人》等，以及散文集《立地成佛》、《心止即岸》、《行参菩提》等。创作、投拍了《命案现场》（20集）、《捕狼人》（20集）、《完美指控》（30集）、《博弈》（30集）、《糊涂县令郑板桥》（36集）等电视连续剧、系列剧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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