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乔丨以文记梦（随笔）
以文记梦、以梦托思的“梦文学"自古有之。
从诗经、楚辞到现当代文学，梦文学不仅生生不息，而且色彩缤纷。古代，不少作品就是凭借“梦”而写成的，如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李贺的《梦天》，苏轼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都是由梦托思而“梦笔生花”的，成为千古传诵的传世之作。小说在借用梦境中更为自如，得心应手。《唐人小说》《聊斋志异》《太平广记》一类小说中的梦幻意境、奇幻色彩别有一番情致和趣味。到了现当代，鲁迅、冰心等大家的著作里，也不乏梦中写作的艺术境界，这在《阿Q正传》《我梦中的小翠鸟》等名著里可见以文记梦的妙文趣事。
在梦中的情形，让我常常觉得是一个曾经去过的地方或是熟悉的人。那地方的情景，有时在梦里反复出现，甚至于让我在第二天或某一日特地去寻找梦中的一条街一个地方。近期，在梦中的情节和细节越来越完整也越来越清晰，完整得像一个故事，清晰得能看清每一个人物形象。所谓“梦小说”，是我杜撰的一个词汇，是把梦里的故事记下来，就可以成为一篇小说了。
以文记梦，有我的小说为证。今年来，我创作的两篇小说《买鞋》《换衣》就是由梦中的故事记录下来的。
梦是什么？弗洛伊德有一夲叫《梦的解析》，有一句“梦是愿望的达成”。梦专家阿德勒称“梦是生活的预演”。亚里士多德称“希望是一种清醒的梦境”。柏拉图称“梦是创造之源”。著名作家柯灵将散文结集为《梦中说梦》，他对梦的解析是“梦是相思的止渴剂，痛苦的逋逃薮，希望的回音壁，补天的五彩石。”我对“梦”也情有独钟，把我出的书都冠以“梦”的名字，如《初梦录》《再梦录》《梦园心路》《梦里的青弋江》《有梦多好》《城市与梦》，即使书名叫《人生记忆》的书中，专设了一辑《梦园留痕》，收录了18篇有关梦的文章，如《梦之最》《听说梦》《梦与诗》《“红楼”续梦知多少》《梦里文章》《文人与梦》等。原来的一部长篇也以《梦缘》为书名，后来才改为现在的《凌霄花》。我还是偏爱《梦缘》这个名字的，只是出版社认为《凌霄花》有特点有个性，选用了这个书名。可以看出，我是一个爱做梦的人，有个作家为我的书写序时，就用了一个《随梦说祥鸿》的题目。
没想到，这个“文学梦”我一直做了下去，还在梦里做起小说来了。《买鞋》的故事在梦里可是很连贯很顺畅地保留在我的脑子里了。我的《买鞋》一篇小小说的创作可见一斑。故事的梗概是这样的，与梦境里发生的过程几乎一样。主人公鲁大成到河边洗了个脚，把刚穿上的一双空花透气的皮凉鞋给一浪打来，卷进河里冲走了。
走到路边，正好看见一家卖鞋店。鲁大成决定买一双同样的鞋回家。他说了，店主妇女热情的端来了一盆水，让他洗了脚。又拿出了几双皮鞋，给他看，让他试，喋喋不休的向他介绍皮鞋的好来。鲁大成试了一双又一双，不是大了，就是小了，再就是嫌样式太花哨出不出去，一下子他脚下就堆了一座鞋山。
妇人不急不恼，还是笑着脸，她说，大哥，你坐着，我到库房里看看，再让你挑挑。说着，就从山架下拿出一双圆头皮鞋，说，这是我丈夫的，你先套上吧。鲁大成看皮鞋虽是圆头，却是正宗牛皮，还是大半新的哩，就顺手穿上了。正合脚，一双光脚板瞬间就洋气起来了。
妇人进了里间货房，找出了两双皮鞋，一双圆头的，一双尖头的。鲁大成又试穿了，一双太紧，小了；一双又太松，大了。
妇人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还是笑眯眯的样儿，不急不恼不紧不慢地说，我上对面鞋店帮你问问。抬起脚就扭着屁股上对面去了。鲁大成看着她走过马路，就进了一个店门。他心想，她怎么就放心把一个店交给我哩，她不怕丢鞋子么？正思忖着，一个男人进了店。男人一副凶相，络腮胡，满脸肉，可能就是那妇人的男人吧。
男人向鲁大成发话了，你是买鞋子的吗，怎么还不走哇，还想在这里住下来吗。
鲁大成还想说清缘由。不料，男人催他出去，说，今天关门不营业了，你出去吧。
鲁大成吉吉吧吧支支吾吾地说，我在等她回来才能走，店里没个人……
回到家，一脱鞋子，才发现把她男人的皮鞋穿走了。
鞋子没买成，却白拣了一双皮鞋。鲁大成不能做这种占便宜的事儿，就提了皮鞋，穿上了自己的一双布鞋，出门了。
他向那家皮鞋店走去。
这篇根据梦中的故事写成的小小说《卖鞋》，在网络平台上推送了出来。接着，我又以此写了小小说《卖鞋》，后来，也在网络平台推送了。
又如参赛作品《换衣》(小小说)的故事也是从梦中偶得而成。
主人公王超荣一回到家，就发现自己的外套丢在澡堂里了。放下肥皂和换洗的内衣内裤，转身就往新芜澡堂赶去。
那时的老澡堂，只有大间和雅座。雅座在楼上，多了一杯茶几条热毛巾，可以在躺椅上多睡一会儿。自然伙计的态度要比下面的大间浴室好一些。
这天，他在小池子里烫了脚，在大池子里泡了澡，上来后也没买东西吃，喝了几口茶，就穿上衣服回家去了。这不，慌张之中却把外套落在澡堂里了。
王超荣赶到澡堂雅间望他座位的房顶上一看，衣服不见了。那时，换下的内衣内裤和袜子都放在座下的木箱里，外套被挂在顶上的横梁的钩子上。要挂要取，都由伙计跑堂去干。悬挂在空中，看得见，却拿不着，安全得很。一眼望去，谁是谁的，清楚得很，一目了然。他忙问一个熟悉的伙计，老疤子，你见我的衣服了吗？叫老疤子的一个中年人走过来，对着顶上的横梁看了一下，就用长竹竿把一件衣服取了下来，说，是这件么，只有这件衣服了。已经快打烊了，雅座间里没有一个澡客了。横梁上也只剩下这一件外套了。
猛然，王超荣把手伸进荷包，摸出了一个工作证。他一下就笑了起来，怪不得瞅着这件皮夹克眼熟哩，原来是同事马怀金的衣服呀，他肯定是把我的旧棉袄穿走了，这个马大哈。他一拍老疤子的肩膀，说，没你的事了，这件衣服我要了。
他想，马怀金也一准会发觉穿错了衣服，会不会认出是我的衣服呢？他会不会把衣服送到我家里呢？他径自赶到马怀金家里。马怀金却一点不惊不急，满脸堆着笑容，站在家门口等着，一开口就说，我知道你一准会来我家，我备着好酒侍候着哩。
王超荣忙脱下皮夾克，你把我的旧棉袄换下来吧。你呀，还是个马大哈，你是明知故犯，有意穿错的么？
马怀金道出了原委，澡堂伙计取下的衣服，他一看就知道是把王超荣的棉袄拿了下来。他想，他请王超荣三次来家吃饭都被拒绝了。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他，在职称评比上是怒怪他没有投他那关键的一票，让他的总工职称落了空。为此，他与他结下了梁子，老死不相往来了。
后来，事实的真相查清楚了，王超荣投了一票，而没给他投票的正是向他打包票的另有其人。
事实清楚后，马怀金要向王超荣当面赔礼道歉。
这个机会，澡堂里给了，他就来了个将错就错、将计就计，衣服拿错了，我让你亲自上门换衣，你还真的不请自到了。
他俩换了衣，在换衣后又坐下来推杯换盏，把酒言和了。
人在睡梦里为什么还会有“梦小说”的文学创作的活动呢？
亚里士多德的解析是，梦是一种持续到睡眠状态的思想，创造性的思维反而更为活跃。梦虽然是虚幻的，这种梦境实际上是作家的一段生活残留在大脑皮质上的一种印象再现，或是平时零碎意识的偶然组合。实际上是生活所赋予的文学素材，只不过在梦里串联而再现出来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对“梦小说”的解析自然离不开心理学专家的论断，确实是“愿望的达成”、“生活的预演”、“清醒的梦境”之类的解析了。我常常构思小说，常常在创作的状态之中，脑子里装了许多的生活素材和小说情节。我在想，是因为自己对文学创作的痴迷，在睡觉时也进入了写作和构思的大脑神经系统，人随梦走，梦随人去，两者必有关联，把白天的“故事”的片断在梦里又联结上来，演绎成一个完整的小说故事。
我还在写，也许还会有以文记梦、以梦托思的“梦小说”。
作者简介：
周乔，本名周祥鸿。原在一家媒体供职，曾任市作家协会主席，已出版小说、散文、诗歌《初梦录》《再梦录》《梦园心路》《有梦多好》《城市与梦》《梦里的青弋江》等专集和长篇小说《凌霄花》等九部文学著作。近年来，在网络平台推送作品百余篇(首)。现为省作协会员、市作协名誉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