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丽莎丨躲在阴影里的孩子

转身的时候,二宝突然紧紧地搂住莉莉,是的,他才两岁,小胳膊根本搂不住她腰的一圈,于是莉莉感觉到后腰他有力的抓握,被他的力量惊讶,莉莉低头看向他。他的小脸向上仰着,下巴紧贴莉莉的小腹,眼里亮晶晶的,蓄满了泪水,那里面有着深深的依恋与渴求,莉莉怔住了,对视了几秒钟问:干什么?他说:妈妈不要走。莉莉懂了,问他:你是想让妈妈陪你吗?他强忍的泪水潮水般的退去,露出欣喜的神情,确切地说,是一种因久被拒绝而从未想到过的、颇感意外的惊喜,他怯怯的嗫嚅:宝宝想让妈妈陪着……似乎是有些放心了,但他的手并没有松开,莉莉的衣服连并腰上的肉一起被他的小手紧紧地攥着。莉莉将他抱起,他又飞速的用手搂住她的脖子,把头紧附在她的肩上,双腿夹紧,仿佛生怕她离开,这个时候,莉莉避开了他的眼睛,强忍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这是莉莉的第二个孩子,有些胆小。还在莉莉的腹中,已经有人告了,那时的莉莉犹如一只惊弓之鸟,一听到电话就心惊肉跳,一听到拍门声就紧张。

莉莉,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他已经有了一个儿子。曾经,响应党的号召,只生一个!任多少人劝说,很坚决的拒绝二胎。

大宝五岁的时候,莉莉身边很多朋友都东躲西藏生了二胎,请客送礼交罚款,不算数之后再次缴纳的也不在少数。还有朋友年龄大些,受孕率低,跑到全国各地寻方吃药……莉莉在心里想真是“能折腾”!生孩子这事能躲躲藏藏吗?这对孩子的成长好吗?既然不能光明正大的生,那就只要一个好了。莉莉一直以为此生她家就一枝独秀了!后来看到很多老人有病住院,忙坏了独生子的事例,加上新闻里中年丧子老无所依的报道,还有好朋友们的劝说,逐渐的心里也有些蠢蠢欲动,但计划生育政策卡着,那些天价罚款真不是普通的工薪阶层能够一下拿得出来的,终于还是放弃。直到国家出台了“单独”政策,莉莉以为安然无恙了,因为她家是两个女儿,谁曾想这个政策又是针对农村的,县城不适用……为了让二胎来得“合情合理又合法”,莉莉甚至想到了与先生离婚的奇葩招数,可先生硬是不同意,于是二胎计划再次搁浅。

大宝一天天长大,不再似小时候那样与她亲昵,莉莉的心里很是失落,而朋友们当初“暗渡陈仓”的二宝皆满地跑了,看着好生可爱,莉莉终于下了决心要二胎,却突然发现生不出来了!运动、锻炼、喝中药,各种努力,依旧一无所获,只得遗憾的放弃。没曾想二宝突然就来了,真是喜从天降。然而很快有人告了,对于擦边球,群众呐喊助威是没有用处的,起决定作用的只能是裁判。于是莉莉开始了东躲西藏的日子,那段日子莉莉总是不由得想起小品《超生游击队》,无奈地摇摇头苦笑不已……生活啊,有时候真相一种讽刺:你不是期望坦坦荡荡吗?这回让你苟且一把。你不是一向正大光明吗?这次也让你来个躲躲藏藏……

终于挨到了日子,二宝却迟迟不肯出来,难道是害怕来到这人世间吗?聪明的宝宝一定是感觉到了:妈妈的肚子里很温暖,人的世界有时候却薄凉无依……再柔弱的女人,一旦做了母亲,也会像一匹凶狠的母狼,拼了命的保护自己的幼崽。莉莉已经做好了万一在临盆的当日被发现的一切准备……预产期超过十多天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而外界的不断“刺激”使莉莉每天都如坐针毡,那段日子,真的就像黎明前的黑暗,焦灼难耐,无奈之际,莉莉选择了剖宫产……孩子取出的瞬间,莉莉如释重负,突然想起那些要了二胎的朋友,她觉得她们是最勇敢的智者,“伟大的母亲”真是当之无愧!她又想起不知有多少可敬可爱又可怜的女人,承受着身体心理的双层剧痛,东躲西藏在阴影里,只是为了给这个伟大的民族延续血脉!想到这儿莉莉的心之痛超过了身之痛,她感觉异常愤懑,忍不住诘问苍天:为什么不能人道一些?孩子是要做人的!做人为什么不能正大光明?!

结束了躲躲藏藏的日子,莉莉从阴影里走出来,走到阳光下,留二宝一人在那里。她正常上班,正常忙碌,仿佛还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她对二宝疏于照顾,很少陪伴。二宝在法律上并不属于莉莉,也并不依恋莉莉,只有在吃奶的时候才与莉莉亲近,而莉莉也习惯了喂完奶就把他交给姑姑。

二宝一岁之前一直处于躲藏的养育状态,他就像莉莉藏起来的一个孩子,莉莉很想怒吼,却无力抗争。当大多数人都保持沉默,便是选择了直面惨淡的人生。

今年二宝突然特别的黏莉莉,忙于工作及家中琐事的莉莉总是将他往外推,偶尔带着他也是心不在焉,老是想着其他事情,做不到一心一意。从内心里,莉莉的的确确忽略了他!也偶尔自责,却迫于生活压力和精力有限,对他还是无暇顾及。长久的“地下状态”压制了莉莉的情感,使莉莉对他的爱变得习惯性的压抑与克制!他就像莉莉一个躲在阴影里的孩子,不能够在阳光下自由生长……

今天,是哥哥要莉莉听他弹奏一首新开的钢琴曲,莉莉毫不犹豫的站了起来,转身的瞬间却被小家伙抓住……这是莉莉第一次用心的关注他,仔细的聆听他。他的行为、他的蓄满泪水的双眼,触动了莉莉内心深处隐藏已久的母爱,所以莉莉泪流满面:太阳这么好!普照大地,却不能够照耀到她可爱的二宝!

亲爱的孩子!妈妈爱你!象爱你的哥哥一样深深的爱你!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让你躲到阴影里,我要带你出来,我要抱着你,站在阳光下,对着全世界宣告:你是我的二宝!我爱你!并且以你为傲!!

莉莉擦干眼泪,抱起二宝,在他的小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阳光下,传来了母子二人咯咯的笑声……

作 者 简 介

谭丽莎,西华一高教师。热爱生活,喜爱用文字记录生活中的真善美。教学之余痴迷文学,在上下求索之中不忘初心,用真情之笔书写教育年华。渴望人类诗意栖居、品味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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