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村事》连载(第三回)
村事
第三回 老两口看家种地带孩子
小夫妻外出打工生二胎
□李军 王绍志
大老李回家后照痴四说的办。首先安排李龙两口子去打工。
李龙的老婆四凤是个泼辣的女人,说起话来嘴不饶人,只要有一点不愿意便摔碟子掼碗的,在娘家时就有名声。当年是因为她是栽秧快手,他们才同意这门亲事的。
他三表婶做的媒。四凤当时二十一岁,细高挑个儿,白净净的,姊妹四个,三个哥哥。听说是栽秧的一把好手。三表婶说:人家双手薅秧,自己能挑能扛,栽秧不用带绳筋,笔直笔直的,一天二亩地,反正我们村难找这样的快手。
大老李喜得合不拢嘴。地分到户以后,耕地扬场难不住他,就是栽秧急人,自己和老婆薅得慢栽得慢,一天也栽不完二分地。李龙怕是读书多了,稂不稂莠不莠的,呆头呆脑的样子,笨手笨脚,不会栽。三夏大忙的时节请人不易,招待的再好人家也不来,总得忙完自己的啊,所以一到栽插季节大老李就忙着托人请人帮忙。大老李放下话说:找儿媳妇别的条件不论,关键要会栽秧。
在街上饭馆对面看的时候,双方家长在场,他三表婶,两孩子。介绍后,几个大人就到街上供销社去转转了,留下两孩子自己谈谈。
他三表婶对四凤妈说:小李龙斯斯文文的,人品不孬,我娘家后庄上的,我看着长大的,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四凤妈说:关键看两小孩子自己相处怎样,又不是旧社会,要父母包办。
男方家如果满意,就要提出“拿布”,留吃饭。女方家如果满意,就可以答应“拿布”、吃饭。其中“拿布”是关键,就是到供销社给女方扯上几块做衣裳的布料。有没有“拿布”是对面看相亲中的重要事情。回去了,大家就要问啦,拿布没?拿过布了,就说明女方家暂时满意,接受初步的礼物了。如果没拿,事情就差不多黄了。拿过布,吃顿饭,气氛融洽,就十有八九了。
他三表婶和四凤妈转回来的时候,见小李龙和四凤在嘻嘻笑,七大八了。拿布、吃饭。
村里几次放电影,他们都互相约来在一起。
新人结婚、老人过生日开始时兴放一场电影。《牡丹之歌》和《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是电影的前奏,是招徕人的广告。那时农村还没有通电,顺着歌声和电影发电机有力的声音,循着光亮,总可以走到黑压压的放电影的场院。提前知道某村有电影的而又有姑表姨舅的,就可以早一点去吃个晚饭,搬个凳子,早早地占到一个好位置,看得真切。
看电影是人们最重要的文化活动。放电影前,大队书记常借此开会,向大家絮絮地宣讲当前工作。大人孩子兴奋地走来走去,即使白天都在一起,在那样的晚上又遇到,像是久别重逢似的,开心地说笑。接着还有放电影的人制作的语录幻灯一张一张地放,孩子们激动地在灯光下做手影。
电影场院是青年人社交的舞台。青年男女都打扮得衣帽鲜艳,三五成群地在电影场的一边说笑着,被人望着或找寻着别人。他们展示香烟、红衬衫、发达的肌肉,展示高跟鞋、连衣裙、香水。有的人就利用这时间相亲,模糊的夜色能掩盖些许缺陷,灿烂的灯光也可以增加不少亮点。
恋爱的人们正利用放电影的机会约会。先来的,就站在亮处等。电影开始,他们就到一边去了。也是青年人打架斗殴的机会,胡乱找一点理由,给看不惯他们或他们看不惯的人以颜色。看电影的只是看电影,打架的在一边决斗,互相没有什么干扰。
像村里的所有人家一样,儿媳一来,老的就都惊惊索索的了。大大长妈妈短的叫得也香甜,一有孩子,老的就全姓“他”了,叫“他爹”、“他奶”。
大老李两口子都怕四凤,才来不久,有一次大老李女人不知说深浅和儿媳过一次招,想镇住儿媳妇,却被儿媳指指戳戳骂一天,从庄子东头骂到西头,说话骂人就像吃小菜。有一次门旁老机枪家猪跑到她家菜地糟蹋,她摸起草叉就叉,吓得老机枪儿媳不敢吱声。
说到出去打工,儿媳起先有点不愿意,后来李龙劝她说:“有两个小孩,将来长大还能互相走走,热闹,有个男孩等到我们百年之后,起码有人捧哭丧棒子。”
四凤骂:“你苦种就喜欢听你大的话,不喜欢听我话。生男生女能怪我啊,还不是怪你唉。女儿有什么不好,女儿是妈妈小棉袄,就比儿子贴心,你看孩子 出门的两小姑,有事没事就来看看两老的,拎点这样拿点那样,多好啊。东村四麻子没有儿子,三个闺女,你看四麻子过七十岁整生日时候,乖乖,那排场,三十多桌人,用洋河大曲酒,一品梅烟,上甲鱼,给每人一箱福满多方便面,东西庄哪个过生日有这样子?不单是过生日哦,平时隔三差五的,大闺女送烟糖,二闺女给茶食,三闺女拿布料,你看,四麻子两口子活油露露的,天天敲小麻将,塞个耳机子听收音机,电视比哪家的都大。有儿子又怎样?我们都不是没看到,七队毛窝嘴五个儿子,儿子也都五大三粗的,也都生儿长女的了,对他大他妈怎样?老两口已经没有人问事了,住的两间边屋漏雨,说好每家一年一百斤稻子一百斤小麦,克斤扣两地不说,还尽拣下风头秕的给他们,各家小孩一天到晚到老的跟前糟塌,吃老的喝老的;老的喂几只鸡下点蛋几儿媳妇都争,那次二儿媳与三儿媳不是因为鸡蛋打沟泥肮脏的吗?”
李龙说:“话是这样说,你看老的心称一趟子。丫头上幼儿园就给老的带着。”
四凤说:“心称,他要心称你叫他自己去生, 你不记得啦,前些天毛窝嘴生病没有钱,上隔壁王老二跟前借多次,王老二说,我吃力不讨好哦,妈的我借给你,你几儿子又装孬不认帐,将来我上哪里去要?说到尽一句话,生儿子也就是名声好听啊,有后啊,他奶逼实际上也就是一根哭丧棒子,实际要等到他把你送下地他才算是你儿子。再说,二队五老奶去世时候,不就是闺女掼老盆吗?有什么?城里也都不是一家一个,人家都无所谓,什么女儿儿子,反过来,很多人家想要女儿哩。”
李龙说:“大大脾气你是知道的,你要不照他的心路来,他会闹我们一家子不安稳。”李龙团了一宿二日,才总算把四凤说通。
几天后,大老李拿着痴四签过字的申请书去找三猴子盖章,三猴子姓王。
三猴子原先麻将瘾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哗啦哗啦牌一洗,精神就来了,打一天一夜是常事。输赢倒不大,三五十块钱。一年到头,麦子上场了他也不急不躁的。春花跟了他,因为打牌不知道吵过多少次了,骂过打过。
村长找他,说赌钱喝酒亮家底,逢年过节来几把牌情有可原,像你这样一天到晚盘算这事的少有,赌博赌博,越赌越薄,人缘都没有了,上回你家晒粮遭雨,妈的那几个赌鬼路过你家就像没看见似的。妈的你也是一家之主,旁人家小楼都盖热嘟嘟的,你一年到头赢几个?春花抹眼泪,小毛子买个书包他都舍不得,就知道打牌。
输了赢,赢了输,有一阵赢了一台黑白电视机,后来又输掉了一头小肥猪。
女人天天在枕边劝,门旁二面的都去贩猪贩羊,打工,不出去的就在家给瓦匠做小工提泥浆子还一天几十块钱,我们又不比哪个少力气,怎么就不能好好过日子?人家楼都盖起来了,装太阳能,买摩托,用手机。你看我们家,栽树的树苗子钱还没交。
三猴子终于听了老婆的劝,跟他表兄弟去打工,两年后,手头有点钱,回来养鸡,又两年,又养肉鸡有喂蛋鸡,走时,发了点小财。人精明,有能耐,绕到村里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大老李碰了一鼻子灰。三猴子看了申请书后冷冷说:“你家的情况我不太了解,这都是原则性很强的事,这个章我不能盖。”大老李说:“王主任请你帮帮忙,这是痴四主任叫我来找你的,请你通融通融,到时候你多吃几块水果糖,多喝几杯喜酒。” 三猴子说:“妈,你想用痴四来压我是吧,他痴四不是一条龙样样都行吗?你还去找他办吧。” 三猴子一句话把大老李送到了南墙跟。
没办法,从三猴子家出来后,大老李思忖这事还得去找痴四,看看他怎么说。到了痴四家后,大老李把情况具体地和他说了一遍。痴四说:“你暂时也不要急,叫李龙先在外边把小孩生下来再说,我再到乡里计划生育办公室帮你去找找人,事情肯定能够办好。”大老李因为有痴四在后边撑腰,倒也不感到太担心。这件事算是暂时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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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李军与王绍志(右)
【作者简介】
李军,男,1969年生,江苏泗阳人,语文高级教师。江苏省“中学生与社会”作文大赛优秀指导教师。江苏省高中生作文大赛一等奖获得者指导教师、“优秀指导教师”。江苏省高中语文实验教材使用先进个人。江苏省网络读书竞赛优秀指导教师。
王绍志,男,1977年生,江苏泗阳人,语文高级教师。乡土题材文学实践者。江苏省“中学生与社会”作文大赛优秀指导教师。江苏省高中生作文大赛“优秀指导教师”。
2008年共同合作小说《选择》获得宿迁“楚苑”文学奖、淮安《短小说》杂志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