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段子:故事生动有趣地描述了一个对上阿谀奉承,对下趾高气扬的宋代官员。显然,这样的人在当代也有不少,人性使然。
【原文】
绍兴初,韩叔夏(璜)以监察御史宣谕湖南归,有旨令诣都堂白宰相。时朝廷草创,官府仪范尚疏略。两浙副漕徐大夫者,素以简倨称,先在客次,视韩绿袍居下坐,殊不顾省。久之,乃问曰:“君从甚处至此?”韩曰:“湖外来。”徐曰:“今日差遣不易得,纵见得庙堂,亦何所济?”少焉朝退,省吏从庑下过,徐见之,拱而揖曰:“前日指挥某事,已即奉所戒。”吏方愧谢,望见韩,惊而去,徐固不悟;继复一人至,其语如前,俄亦趋避。而丞相下马,直省官抗声言:“请察院!”徐大骇,急起欲谢过,燎炉在前,袖拂汤瓶仆,冲灰蔽室,而不暇致一语,是日韩除右司谏,即具所见奏劾之,以为身任使者,媚事胥徒,遂放罢。后数年,起知婺州,时刘立道(大中)为礼部尚书,旦夕且秉政,其父不乐在临安,来摄法曹于婺,因白事迟缓,徐责之曰:“老耄如此,胡不归?”刘曰:“儿子不见容,所以在此。”徐瞠曰:“贤郎为谁?”曰:“大中也。”遽易嗔为笑曰:“君精采逼人,虽老而健,法掾非所处,教官虚席,勉为诸生一临之。”即以权州学教授。
【白话语音文字版】
宋高宗绍兴初年(绍兴元年是1131年),韩叔夏(名璜)以监察御史的身份代表朝廷宣谕湖南(荆湖南路),完成任务后还朝,上面有旨要他去都堂(最高行政议事机关)向宰相汇告工作。当时南宋朝廷刚刚草创,官府的礼仪规范还都很疏漏简略。有一位两浙副漕徐大夫,平时就以“为人高傲”闻名,韩叔夏进来的时候,徐大夫已经先在了,他看韩叔夏身穿绿袍(低级官员服装)坐在下位,也不搭理他。时间长了,他问韩叔夏:“您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呀?”韩叔夏说:“我是从湖南那边来的。”徐大夫说:“现在得到个差使很不容易,即使像你这样到了中央,那又管什么用呢?”过了一会,退朝了,中书门下省的小吏从高台基墙下走过,徐大夫看见了,拱手作揖说:“前几天您交代的那个事,我已经办好了。”小吏正表示感谢,忽然看到韩叔夏,马上惊慌离去。徐大夫当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紧接着又来了一个小吏,徐大夫还是那副阿谀的语气搭话,那小吏看见韩叔夏也是避之不及。此时丞相骑马到来,下马后,中书门下省值班官员大声宣言:“请察院(监察御史)!”徐大夫这下可吓坏了,这“察院”显然说的是面前这位“绿袍子”,他急忙起身想谢罪,正好他前面有个火炉,上面正烧水,他的衣袖把开水壶碰倒,炉灰腾起,满屋子全是,徐大夫都没来得及跟韩叔夏说上一句话。那天,韩叔夏被任命为右司谏(言官),当即把今天所见所闻上奏,弹劾了徐大夫,理由是:徐大夫以“部使者”身分,献媚小胥吏。于是徐大夫被罢官。此后数年,他才被起用做婺州(浙江金华)知州,当时刘立道(名大中)做礼部尚书,看样子早晚会做执政(可理解为现在的政治局常委),刘大中父亲不愿意在京城临安待着,就来到婺州担任司法部门的主官(法曹)。因为禀告事情语速迟缓,徐大夫责备他说:“你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不退休?”刘父说:“我儿子不愿意,所以还在这地方干事。”徐大夫睁大眼问:“您儿子是谁呀?”刘父说:“刘大中啊。”徐大夫马上变了一副嘴脸,由刚才的嗔责转为媚笑说:“老爷子,您真是精采逼人,虽然年龄大,但身体强健,法掾(法曹)这个职位委屈您了,现在州学教官缺人,希望您到那里高就。”徐大夫于是任命刘父做了州学教授。【祥宏点评】:大夫,一般是对五品及以上官员的称谓;监察御史,拥有监督纠察官员的权力,是监察院(简称“察院”)的主官。监察院在明清叫“督察院”;都堂,专门的议事厅,朝廷的主要官员集中起来讨论国家大事的地方,类似于现在的人民大会堂;宋代官员一般分为“低中高”三个等级,低级官员穿绿袍子(七八九品)。中级官员穿绯衣(红袍子,四五六品)。高级官员穿紫袍子(一二三品)。徐大夫是二浙副漕,等同于副省长级别,他应穿绯衣。此时韩叔夏穿绿袍子,看起来级别比他低,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朝廷草创,官服还没理顺。另外原因,韩叔夏的官员级别不一定比徐大夫高,但他的权力大,可随时弹劾徐。这是宋代官场的有趣现象,比如早期的转运使,有的级别不高,但权力大,是监司类官员,有监察权,可以管比他级别高的官员;省,指的中书门下省,拥有最高行政权力的部门;省吏,指的是中书门下省普通的办事人员;右司谏,谏官官职。在宋代,谏官、言官都属于监察类官员;部使者,在宋代指监司类官员,他们在外地是代表中央的,所以叫“部使者”。徐大夫作为监司类官员竟然对中央部门的普通办事员点头哈腰,当然要弹劾;刘大中虽然是礼部尚书,部长级别,但是还没到“执政”级别。宋代的“执政”指的是正副丞相——这是文官系统,以及枢密院的“枢密使”或说“知枢密院事”——这是武官系统;法曹、法掾,州级司法部门负责人。这个工作压力大,事情多,要比州学教授忙、累。徐大夫为了拍马屁,马上给刘大中父亲换工作;《夷坚志》另有故事《再书徐大夫误》说的还是这位徐大夫;权,一种任命官员的方式,权且、暂时的意思;庑,在宫殿区经常见到,宫殿常常建在高高的基台上。庑下,就是基台下。全本夷坚志,点开免费听(文图说明:原文电子版文字来自“梦远书城”-特别致谢!再经中华书局版《夷坚志》校订;图片来自网络,若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夷坚志》简介:
宋代大文人洪迈编撰的《夷坚志》是中国古代志怪笔记小说的顶峰。它卷轶浩繁,包罗万象,流传至今仍保存了206卷共2700多个宋代事件,是中华传统文化最伟大的宝库之一。
《夷坚志》的时空观深契佛法,与宋代文化领先世界的历史地位相一致。它表面看是一本奇人、异事、神怪大全,本质上却是最真实细腻的宋代社会生活实录,极具文献价值。
宋代社会生活塑造了此后中国人的心灵格局,《夷坚志》仿若是中国人的心灵大海。人们平时沉浮其中,茫然不觉,一旦凝神静思就会发现:
天下没有新鲜事,一切尽在《夷坚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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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祥宏谈夷坚系列之4-宋代士子与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