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玉莹丨红枣摇落故园秋
下班途中,忽闻一股桂花的清香,深深呼吸几口,顿觉神清气爽。哦,秋天真的来了!
真不明白为什么古人一咏起秋来,总是那么多愁。相对于《天净沙。秋思》的寂寥悲凉,我倒更喜欢杜牧的“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那是一幅多么清新明丽的秋色美景啊!还有王勃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刘禹锡的“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都是那样的饱满热烈,充满了秋天的绚烂和生命的动感。更有一句描写秋天的古诗我尤其喜欢,那是唐朝诗人杜甫的“庭前八月梨枣熟,一日能上树千回。”生动活泼的诗句,朴实简约的文笔,活生生地描绘出了一幅秋天丰收的欢乐场景。每每吟诵起它,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起童年的秋天,那个遍地野菊花开放的季节,那些挂满一树小红灯笼的枣树下,故乡那融融秋色的温馨。
枣树是家乡田间院落里最常见的果木之一。红枣味甜性温,是补血健脾美容的滋补佳果,“一日吃三枣,红颜不显老”就是大枣健康养颜的真实写照。另外枣树开花的时节,那些辛勤劳作的蜜蜂,还会把花粉酿造成润肺止咳的枣花蜜;不仅如此,在家乡人的传统意识里,枣还和他们的生活有着千丝万缕的浪漫情结,比如过年过节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蒸出各种各样的枣花馍用来做供品;女子出嫁时,还要在嫁妆里放上一些枣儿,意味着早生贵子……如果把闻名全国的“新郑大枣”比作公园里华贵的牡丹,那么家乡的红枣只是山野里独自怒放的野菊花,尽管登不了大雅之堂,但它却是童年记忆里最丰盛的一道甜点。
枣树开花要比一般的春花稍晚,在桃李杏梅都过了花期,枣花才在暮春的熏风里悄然登场。“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牛衣古柳卖黄瓜。”宋代大诗人苏轼的这首《浣溪沙》,就是描写枣花开放时的田园风情。也的确是这样,枣树开花的时节,乡村风光会格外地旖旎可人,这时母亲的脸上便也会开满明艳的色彩。常常在我家那棵飘满清醇花香的枣树下,母亲约了要好的婶子大娘们,合伙缝补几家的被褥。孩子们调皮地光着脚丫,在浆洗一新的被面上蹦来跳去。母亲忙碌着手头的活计,那长长的棉线在她怀里来回翻飞,象旋律一样缠绕着那些苦涩却又乐观的岁月。母亲年轻时喜欢穿青白色的碎花布衫,记忆中,母亲枣花落满衣襟的模样,最是清秀动人,就像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枣花一样,让她的子女们感觉到一种香甜的味道。
“丛林腾赤霞,千家射云红。”枣树在默默地熬过了漫长夏日的炎热,躲过了孩子们无数次觊觎的目光,仿佛一夜秋风过后,满树的枝头便缀满了小灯笼似的大红枣儿,近观枣树鲜亮浑圆的果实,红的,麻花的,鹅黄的……似一簇簇一串串的玛瑙,在秋风里跳着欢快的舞蹈,压得树梢摇摇欲坠。淳朴的乡人即便在最艰难的岁月里,也没有谁会想到拿自家树上的果子换些钱来,而是定下某个收获的日子,招呼所有能见到的男女老少,大家一起分享秋天的果实和采撷的快乐。当深红透亮的果实从树上频频摇落,象密集的雨点“劈里啪啦”地掉在撑开的床单上,或滚落在地上,或砸在攒动的人头上,都会引来一阵热烈的喝彩或愉快的笑声。稍后,大家会一哄而上,你一颗我一把地大吃起来,四周顿时一片“嘎嘣”之声。那脆声声甜蜜蜜的滋味,至今想起来还让人回味无穷。
等到所有人带着满足的笑容离去之后,母亲会像寻找宝贝一样地从墙角里或柴堆下,又扒拉出一些滚落的红枣来,和着那些没吃完的,一起放在太阳下晾晒。直到秋风吹过了好几遭,红枣圆润的身躯变的干瘪多皱,然后就小心地用布袋装了,高高地挂在墙上。在冬季熬粥的时候放上几颗,满屋都弥漫着醉人的清香。或是在某个大雪纷飞的冬夜,有披蓑戴笠的乡邻前来串门,母亲就用一个精致的竹筐,盛了满满的红枣及带壳的花生、核桃,捧出来招待客人。这时,昏黄的油灯下,红枣是雪夜里最温暖的一道风景,是友情里品也品不够的甘甜。
一阵凉爽的秋风吹过面颊,让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收拢起飘远的思绪,忽然很怀念起故乡的红枣那清甜可口的味道,于是当即决定就在周末回老家吃枣去。这样一想,我的眼前立刻就出现了一幅彤云满枝的美丽画面,耳畔也响起了红枣落地时那“劈里啪啦”的脆响,那么绵密,那么悦耳,像一曲奔放激越的鼓乐,丁丁东东地弹奏着欢快成熟的秋之乐章。那是大自然予以人们的丰厚馈赠,是记忆里最悦耳的秋声……
作 者 简 介
焦玉莹,笔名“闻笛”,河南舞钢人。河南省作协会员,平顶山市作协会员,舞钢市作协副主席。2012年在作家出版社出版散文集《雪夜闻笛》,并多次获得各级各类征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