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扯拉秧上田旋花/王旭忠
又是暑假，被课堂禁锢了近乎半年的孩子们终于有了自由，呼朋引伴地到田野上，水渠边，荒地里，反正在今天看来都是危险的地方，但是在那个年月里，生存是第一重要的，危险并不在孩子们的心中存在多少，可是比起今天来，似乎也没有增加多少。
自由的孩子们，其实也只是相对的自由，并不能只有尽情的玩耍，虽然玩耍时绝不可能少的。有放牛放马的，有拾粪拾柴的，有拔猪草的，一般说来，拔猪草的女孩子多一些。挎着篮子拿着铲子，在田埂上，在沟沿上，在荒野中找寻着猪可以吃的各种野菜野草，曲曲菜、扯拉秧、猪耳朵叶子，当然也会有稗子、灰菜等等，等到篮子扯满了，人也跑累了，坐在树荫下，歇一歇，玩一玩，那就是自然的事情。没有玩具，不拍，孩们有着无限的创造力，抓子儿，跳方格，围狼吃羊，更文静的女孩子从扯拉秧上摘下白色或红色的喇叭花“叫牛牛”。手擎着喇叭花，放在嘴边轻轻地叫，“牛牛，牛牛，你出来，看看我的花帽盖。”也有吼得，试图把“牛牛”吓出来，当然还有聪明的，不吼也不叫，只是噘起嘴巴向喇叭花轻轻的吹气。赶巧了吧，便从喇叭花中爬出个小虫子，那就是“牛牛”。看到自己擎着的喇叭花中爬出“牛牛”的孩子，兴奋的向他人炫耀着“看看，看看，牛牛出来啦！”也有运气不好的，叫着等得花儿都蔫了，也不见“牛牛”出来，这就算输了。不过，输了也就输了，最多不过伸出手去让赢家打一下。最倒霉的是那些好容易等着“牛牛”爬出来了，可是“牛牛”不是真牛牛，那是长翅膀的，忽儿飞走了，或者是因为“牛牛”出来太激动了，手一抖，“牛牛”掉地下找不见了。这时的沮丧那是会立刻表现在脸上的。尤其是还要被赢家打手心，那就沮丧到几乎要哭出来的。
前几年吧，偶然看到了日本动漫《虫师》，故事情节如何不知道了，但里边那形态各异的“虫”不知怎的让人想起小时候的这个游戏，尤其是看到那个叫“暗旋花”的，那个叫“葎草”的，禁不住有点小小的激动呢。
爬出“牛牛”（小虫子）的喇叭花，就是我们这里叫做扯拉秧的花。扯拉秧，学名就叫做田旋花。路边、水渠边，田埂上、野地里，很多，缠绕在杂草上，花多是白色，也不艳丽，也有红色的。本身也是杂草。后来听说它有毒，但小的时候任谁也没说过，也就根本不知道，拔来喂猪，也没出现过中毒的事情。它也是一种药材，能够祛风止痒止痛。
田旋花，又有叫打碗花的，也有叫鼓子花的。研究的人说，它们其实是不同的花，虽然同科但属于不同的属，不过外形很像，分别只在于萼片，但我们很不容易区分。
既然是花，也便能入诗。《诗经·小雅·我行其野》说：“我行其野，言采其葍。”这个“葍”，人说就是田旋花。屈原的《离骚》中写道“索藑茅以莛篿兮，命灵氛为余占之。曰：两美其必合兮， 孰信修而慕之？”他从篮子中拿来让灵氛为他占卜的这种“藑茅”，人说也是田旋花。至于这个“鼓子花”，在古代的名气就更大了。唐代郑谷的《长江县经贾岛墓》写贾岛墓上的景色或者说是标志，“重来兼恐无寻处，落日风吹鼓子花。” 宋代辛弃疾在《临江仙·簪花屡堕戏作》词中描绘园中景象，“鼓子花开春烂熳，荒园无限思量。”最有趣的是宋朝陈师道在《后山诗话》中记载的一件张先张三影的一件轶事。对，就是那个写“云破月来花弄影”的张先。张先老年寓居杭州，多为官妓作词，却把同为官妓的龙靓忽略了。于是龙靓给张先写了一首诗索词：“天与群芳千样葩，独无颜色不堪夸。牡丹芍药人题遍，自分身如鼓子花。”张先于是作《望江南》回赠：“青楼宴，靓女荐瑶杯。一曲白云江月满，际天拖练夜潮来。人物误瑶台。 醺醺酒，拂拂上双腮。媚脸已非朱淡粉，香红全胜雪笼梅。标格外尘埃。”在美女的挤兑之下，张先只能老着面皮，尽施才华写诗恭维。是否能博美人一笑姑且不论，起码这回是面子糗大了。鼓子花最出风头的是明代。永乐九年秋，福建长乐人马铎以《易经》领应天府乡荐，后会试于礼部。殿试时，成祖亲览试策，称马铎气象广大，擢为状元，时年四十五岁。据传马铎与邑人林志同学，林志高才博学，乡试、会试俱第一，廷试却屈居第二，怏怏不服，一日互争于廷。皇上知之，乃曰："试汝等一对，对佳者即为真状元矣。"其对题曰："风吹不响铃儿草。"马铎应声道："雨打无声鼓子花。"皇上称赞不已。林志逾时，竟不能对，遂愧服。
田旋花，日本人又称为昼颜，相近的还有朝颜（牵牛花或者木槿花）、夕颜（葫芦花）。一部很有影响的电视剧就叫《昼颜》从中可以了解日本妇女的生活状况和日本社会的家庭观念。只是题外话。
春天到了，春耕开始了。隆隆轰响着的履带式拖拉机，在田野上像一个庞大的巨人沉稳的走过，身后的犁铧翻起沉睡了多年的泥土，像一条不断翻卷着的黑色巨龙。一大群孩子好奇的跟在犁铧后面，在巨龙和巨龙之间跌跌撞撞。寻找着犁铧翻出来的扯拉秧的根。找到的捋一捋泥土，就放进了嘴里，甜甜的面面的，孩子们就叫它“面甜”。最粗的优小拇指头粗呢！
作 者 简 介
王旭忠，甘肃高台人，以教书为业，业余喜读书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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