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落花如雨，在守候中等待主人英魂归来/李书忠
据说，南朝期间有位叫云光的法师来到南京城南一座小岗上，席地而坐为大众讲经，当他看到众生受苦受难后，于是便用佛的大慈悲来度化众生脱离苦海，他的善行和诚心感动了佛祖和上苍，还未等他讲完经，顷刻间，粉红色的花瓣就像下雨一样，从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一时间鲜花洒满覆盖了整个山冈。此后，人们就叫这个小山岗为“雨花台”。这虽然是个美丽的传说，然而这个传说太富有诗意和浪漫主义情调，美得简直让人有流泪的感觉。
七十年前，金陵城内也有群像云光法师那样的知识青年，他们学贯东西、才高八斗，因信仰共产主义，向劳苦大众传诵马列主义的红色经典，而被当时执政的国民政府视为异类，有的年轻的共产党员遭到了迫害与残杀，他们的鲜血浸透了雨花台下的土壤，染红了地下的石子，这些带着英雄灵魂的鹅卵石，经日月光华的照射、土养水润的浸渍后，就像戒定慧修行的高增圆寂化身后留下的舍利子，发出七彩异丽的光芒。
说到雨花台不能不提地处长江路东首汉府街18号的中共代表团梅园新村纪念馆，这座与南京国民政府在同一条街上的中共驻南京办事处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插在敌人的心脏上，办事处的主人周恩来、董必武等老一辈革命家，用睿智的智慧在虎穴狼群中与对手斗智搏杀，不断的揭露反动政府假和谈真内战的丑恶形态，气急败坏的独裁武夫蒋介石只好派出他的鹰犬与爪牙对梅园新村的工作人员打黑拳、使绊子。他们在梅园新村周边的阁楼上，架上望远镜、安上无线电监听器材，居高临下地监听、监视着梅园新村出出进进的共产党人。他们这些见不得人的雕虫小技那是大智大勇的政治家、共产党领袖周恩来、董必武的对手，二公带领梅园新村的勇士们见招拆招、一一破解。国共和谈破裂后，1947年3月，当中共代表团撤出梅园新村时，面对蜂拥而至的记者，董必武信心百倍地对他们说道：“我们还会来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结果两年后预言应验，解放军百万雄师过大江，胜利的红旗插在了总统府的大门上。
在一个早春的上午，我们南京行采风活动一行六人，怀着崇敬的心情来到了梅园新村纪念馆。走进正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敬爱的周恩来总理的铜像，总理形象气宇轩昂，风度翩翩，眉宇之间，举手投足，都流露出伟人的风范。屹立于苍穹的铜像饱经风雨的洗礼却依然熠熠发光。步入展厅，巨幅的浮雕栩栩如生，革命先辈们表情凝重，但神色之中又不乏一种自信，真实地再现了白色恐怖笼罩下的共产党员不屈的精神和乐观的心态。在解说员的陪同下，我们顺着历史的主线参观。珍贵的历史遗物，分明在向我们述说着当年国共谈判期间争锋相对的较量。一张张周总理当年留下的手稿，既有对国民党反动派卑鄙无耻行径的严厉叱责和无情鞭挞，又有身居梅园，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谋略和决断。与其说那是手稿，不如说更像是书法精品，铿锵有力的字体，让我们领略了周总理的铮铮铁骨和崇高的人格魅力。从满是补丁的衣服、被子到破旧的手表、掉漆的公文包、脱毛的风衣，可见当时工作生活环境之艰苦，条件之恶劣。
跟着解说员的步伐，我们来到二楼展览厅，在展览厅一隅拐角处的玻璃柜中，看到一个青铜铸就的小闹钟。这个小闹钟四脚站立，纹着叶形的底座上一个半裸的女童坐在叶柄上，右手扶着叶柄的一端，左手微抬斜面看着对面的男童。那站立着的男童右手抓着闹钟表盘的边沿，双目向下俯视着前方，似乎逡巡着什么。表盘的上沿雕刻着柳叶型的花纹，表盘里的时针与分针分别指着7和9两位阿拉伯数字上。底座、扁形的立柱、雕着花饰的表盘浑然一体，做工之精湛，令人叹为观止。尤其是那一对站立和坐着的金童玉女，从两人的手势和举眉俯视的目光中，可以猜测到他俩发现了一对翩翩飞舞的蝴蝶或许是一对打架挣食的鸟雀，引起了他俩好奇，从那惟妙惟肖的肢体语言和充满好奇的眼神中，可以猜测到两人处在一个没有战争、没有杀戮、莺歌燕舞的和平年景里；从闹钟的雕刻技巧上、人体艺术的勾勒上以及金童玉女微卷的发型上，又可以看出这只做工精巧的小闹钟产自遥远的异国他乡，并非出自国人之手。
“这只小闹钟是一位留学回国的女地下党员赠送给董必武老先生的。”正当我们围着玻璃柜子仔细观赏小闹钟的时候，解说员向我们说道，“那位留学回国的女共产党员每次来梅园新村向组织汇报、领受新的战斗任务，看到董老先生为了党的解放事业彻夜不眠的工作情景后，出于对老共产党人的崇敬和爱护之情，那位年轻的女共产党员将这只从国外带回来的小闹钟送给了董老先生。但是，第二天她就被国民党的刽子手残杀在了雨花台。”听到这里，我们的心窝好像被人猛地掏了一下，原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霎时变得鸦雀无声了，空气仿佛被凝固了一样，腿也像被绑上了沉甸甸的铅块，每往前迈出一步都感到非常吃力。
去年春天在重庆渣滓洞集中营曾瞻仰过刽子手们对女共产党员江竹筠实施过的竹签子、洛铁、绳索、老虎凳、重镣、电击器械等刑具。但是，刽子手们无论使用什么样的刑罚都无法让柔弱的躯体内包裹的那颗钢铁般坚硬的红心屈服过。记得从有关史料上也曾读到过国民党军统特务用手摇磁铁发电机，折磨坚贞不屈女共产党员的残酷经过。刽子手们将电机的输电导线绑住女共产党员的脚裸和手腕处，安排两名体力较好的刽子手轮换着摇发电机手柄，电流通过女共产党员的躯体，电极与肉体接触的部位发出了劈啪的爆音，有时甚至还溅出火花。在电流的冲击下，受刑的女党员浑身痉挛，那不是一般的颤抖，而是一种肌肉的猛烈抽搐。由于各关节都被皮带紧紧地缚住，那女党员的手、脚，一会缩成鸡爪状，一会又张开，再收缩，脸上的肌肉完全失控扭曲，嘴巴张得大大的，就像离开了水的鱼一样干噎着。这是怎样的一种惨无人道的手段，要不是从史料中看到，真是难以想像世上竟还有这般让人发憷的酷刑。那结果又是如何呢？残酷的手段用光后，不得不让那些施刑的刽子手们颤颤地问道：“是什么样的信仰让这些共产党人的意志这么坚强？”
走出梅园新村纪念馆，心里好似塞上了一团棉絮般地难受，并且默默地呼唤：小闹钟，你的主人在哪里呢，你主人的英魂是否还在雨花台？
怀着对女英雄的敬仰之情，我们驱车来到了雨花台烈士陵园。我和山东省散文学会的副会长、散文诗歌家陈忠穿过绿草茵茵的广场、登上石条铺就的台阶，越过郁郁葱葱的山冈来到了烈士纪念馆前，走过纪念馆拱形门洞再顺台阶而下便是烈士纪念广场，广场入口处的两则矗立着高大浅红色花岗岩排成的形象墙，墙上雕刻着遇难烈士的画像。那些烈士们手上不是戴着镣铐，就是脚上锁着沉重的脚镣，有的互相搀扶着、有的举着双臂做出刑前高呼“共产党万岁”的样子。男烈士们留着自五四以来流行的分头短发，女烈士们则留着齐耳短发和穿着过膝的裙子，年龄大都在二十多岁的样子。
他们学富五车、风流倜傥；他们衣着端庄、不卑不亢；他们思想进步、坚定信仰；他们面对高官厚禄，却嗤之以鼻；他们面对威逼引诱，却选择了宁死不屈。如果他们当时不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这些战死在雨花台的英烈们就是祖国未来的栋梁之才！
那么，这里面到底哪一位是小闹钟的主人呢？陈忠副会长告诉我，这些年轻的烈士们都是小闹钟的主人，正是他们流尽了自己最后的一滴鲜血，才换来了今天的幸福生活。
这时，一群白色的和平鸽绕着前方那高耸的烈士纪念碑翩翩起舞，有的落在了碑前那戴着手铐脚镣烈士巨像的头上、手臂上。雨花台的烈士们已经羽化成鸽，他们的英魂在青山翠柏间、在用花岗石雕刻成的烈士画像上，他们的英魂已经永远留在后人的心扉上……
作 者 简 介
犁米（李书忠）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企业家日报》社山东记者站副主任、《中国职业经理人》杂志社编委。散文作品多次在《散文百家》、《散文选刊》、企业家日报、《中国文学》、《时代文学》等媒体刊发、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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