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老师家门口那棵花椒树
灵璧杂谈
门前有棵花椒树
文/晏金福
三年前,我还住在自建的独家小院里。前院的老张家,门前有棵很大的花椒树。老伴熬鱼时,放着家里的花椒粒不用,总喜欢去掐几片花椒叶来。你别说,那碧绿的花椒叶,配上白白的鱼,十分养眼。而且那浓郁的椒香扑鼻而来,让人不由得食指大动。
有一天,儿子从老张家的大树底下挖来一棵小花椒树,想栽在自家门前。老伴立即上前制止。儿子不解,追问为什么。老伴看了看我,我给儿子讲了个故事。
故事的开头和上面的如出一辙。那是我10岁的时候,家乡灵璧县晏湾村是新开的湖地,沟渠纵横、汪塘遍布。没有化肥、没有农药,水是原生态,草也是原生态。有水就有鱼,逮鱼成了俺庄的职业,吃鱼更是俺庄人的强项。可是别说油了,连酱油也见不到,只有盐。烧开一锅水,把鱼往里一汆,再撒点盐。那个美啊,比现在五星级大酒店的还解馋。母亲是烹饪高手,总能整出点与众不同的花样来。
相隔两三家的那家有棵花椒树,母亲常会陪着笑脸,去讨几片花椒叶来。那花椒叶往锅里一放,味道果然不一般。可是看着母亲为几片花椒叶受人家的白眼,我心里很不舒服。那家的女主人非常小气,又很凶,我们背地里都叫她母老虎。有一天,我看到母老虎的树下出了几棵小花椒树,就趁她不注意,偷偷地挖了一棵,在自家门前栽起来。就在花椒树栽好,准备浇水时,母亲从院子里冲了出来,一把拔掉花椒树,重重地摔在地上。我不干了,哭着闹着偏要栽。母亲被我缠急了,说:“离远点儿,要栽我来栽!”母亲栽了树,还浇了水,自始至终没让我沾手。后来,母亲告诉我:“老一辈人说,花椒树不能栽。谁栽的,等树长到狗脖子粗时,谁就会死掉。”
从此,我家门前也有了花椒树。夏天,母亲常常带着笑脸,欢迎来掐花椒叶的左邻右舍。秋天,母亲又会把满树的花椒一支支剪下来,送给亲戚朋友。看着那枝繁叶茂、一天天长大的花椒树,我的心却充满了矛盾。母亲再也不必为几片花椒叶受罪了,我高兴。可是那古老的传说,又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我的心上。我家养了一只土狗,树刚栽时,我拃了拃它的脖子,两只手还箍不过来。再看那树,只有手指头粗细。哈哈,你哪天能赶上狗脖子?我不担心。可是,过了一年多,狗脖子我两只手已经快能箍过来了,那树却有擀面杖粗细了,我开始揪心起来。打那以后,我一放学就去拃狗脖子和花椒树,心是揪得越来越紧。
后来,我去外地上了学。随着年龄和知识的增长,那古老的传说就逐渐被我扔在脑后了。
1984年,党的知识分子政策让我全家农转非,学校为我盖了独家小院,我能把辛苦劳累一辈子的母亲接到新居里,好好享享清福了,我们全家都沐浴在幸福中。可是,还没等到新屋盖好,母亲却因脑溢血住进了医院。母亲带着对新生活的憧憬,在昏迷中苦苦挣扎了28天,终于没能抵挡住病魔的侵袭,撒手人寰,时年69岁。不知怎的,此时我的脑海里突然又冒出了那棵花椒树。十几年前我已搬家另住,新屋和老宅隔了一个大汪,极少回老宅。30多年了,如果那棵花椒树还在,想来,应该有狗脖子粗了。尽管早已不相信那传说了,可心里还在狐疑:要是不栽那棵花椒树,母亲是不是能多活几年?哪怕抓住点儿幸福的尾巴,也免得我们为此悔恨一辈子。
“我不怕死,我来栽!”老伴说。“我也不怕,俺俩一起栽。”我说,“要是真灵验,俺俩一块儿死,那再美不过了。”可惜三年前小院拆迁,那棵花椒树随着寿终正寝,灵验与否,我们再也体验不到了。
本文作者为晏金福老师,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宿州作家协会会员,宿州散文家协会会员,灵璧《磬乡文学》杂志主编,灵璧家园网文学版版主,灵璧著名作家,著有散文故事集《岁月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