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小说】佛 跳 墙
佛 跳 墙
文/张家坤
天柱山古称皖山，屹立于皖南山区，因其山势陡峭，似擎天一柱而得名。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是天柱山养活了小马栓，小马栓出生三个月父亲去世了，八岁的时候，娘又和一个外地的茶叶贩子私奔了。从此天柱山就成了马栓的爹娘，饿了摘一个野果充饥，渴了掬一捧山泉解渴，以白云为被，山石为床，小马栓竟泼辣辣地长大了。
由于马栓在山林中长大，或许是生存的需要，他练就了一身超凡的本领，能在悬崖峭壁上行走如飞，树枝之间跳跃自如，不是猕猴胜似猕猴。时间长了山民也就忘记了他的本名，就称呼他为神猴，有的山民干脆称呼他为大圣。
可能是从小与社会接触太少，马栓的性格也与众不同，别的山民整天跟着寨子里的几个财主和族长身边转，马栓却对这些人不屑一顾。有几个关系较亲的山民提醒马栓注意自己的行为，讨好财主和族长没有坏处。马栓发怒说：“你去添他们屁股吧，别来烦我，山上有摘不完的野果，喝不完的泉水，打不完的野物，采不完的山茶，我要他们给我什么好处。”
马栓不仅说到，更是能做到。前年秋天，族长想吃天柱山山腰上的猕猴桃，就让马栓帮他去摘，马栓顶了一句：“想吃，有本领就自己去摘，我现在要睡觉，没时间。”把族长气得要死。今年开春，寨子里的马财主想送一些天柱山特产野生绿茶去讨好刚上任的王知县。而最优质野生绿茶长在天柱山南麓一处峭壁上，一般山民根本采不到。马财主拿着一大把银两请马栓帮忙，特意强调是送给潜山城里王知县的。马栓脖子一硬说：“王知县是干什么的？是不是街南头卖狗肉的，老子不伺候他。”马财主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时间过得真快，有几个古稀老人掐指一算，又一个六十年过去了，天柱山顶端的那一枚千年灵芝该现身了。原来，接天地精华，天柱山的顶峰上生长着一枚千年灵芝，此宝物平时隐于山体之中，一甲子才现身一次，现身时间为中秋圆月之夜，现身时间每次不超过一月，现身时红光护体，山下隐约可见。此等宝物，自然会让众人垂涎三尺，千方百计地去占有它，无奈天柱山一柱擎天，山势及其陡峭，自古以来尚无一人能安全登顶。那千年灵芝每次现身，虽有众多攀崖好手冒险去采摘，但无一人成功。
果不出所料，这年中秋之夜，山下村民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第二天一早，就见一团红光隐约闪烁于山巅之上，村民奔走相告：千年灵芝现身了。一时间，众多寻宝之人，聚于天柱山下，许多攀崖高手跃跃欲试，结果还想往年一样，命运好的，无功而返，命运不济的殒命山崖下。灵芝现身不到五日，已有七八个精壮汉子为它丢了性命。
山下的吵闹惊扰不到马栓的美梦，他依旧在山林中过着神仙般的日子。这天，一阵浓香的酒气惊醒睡梦中的马栓。他睁眼一看一个白衣青年坐在他的身旁。青年自我介绍说自己是落第秀才，闻神猴大名，特准备美酒佳肴来拜访。马栓也不客气，端起酒杯就喝，抓起美食就吃。一连几天，那青年都带着美酒佳肴前来拜访，很快就和马栓亲如兄弟了。那青年说：“大哥生活如此清闲真让小弟羡慕啊。”马栓说：“你说我无忧无虑的，是不是就是神仙生活啊！”那青年冷笑说：“神仙生活是好，但还有一种生活连神仙也羡慕。”马栓忙问那种生活在哪里？明天你随我下山到安庆城走一趟就知。
到了安庆城，那青年白天安排马栓到著名的徽菜馆吃饭，晚上把他带到青楼中过夜，天天酒宴，夜夜春宵，每天不同的口味，夜夜不同的女人。这可让马栓大呼太享受了，直呼给个神仙也不换。
转眼半月过去了，青年问马栓现在日子和过去比怎么样？马栓说：“哎，现在想，过去二十多年真是白活了。”青年又问你以后想不想天天过这样的日子啊？马栓回答：“那是当然！”青年说：“你知道吗，过这样的日子，每天要花费白银二十两才可以。”马栓大惊说：“白银二十两，那得让我采多少山茶，打多少山鸡才能换来？”那青年趁机说：“你若能把山巅上的灵芝采下交于我，我保你下半辈子每天都过这样的生活。”
马栓当即就说：“那好，今晚我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就回山上，后天，我就把灵芝交给你。”青年又说：“山势太陡峭，你可有十足的把握。”马栓冷笑说：“再陡峭的山势，也难不倒我神猴。”
两天后的一早，马栓和那青年就来到了天柱山下。马栓紧一紧衣裤就径直上山了。真不愧是神猴，你看他扣石缝，拉藤枝，在几乎垂直的山壁上就像走大道一样，不一会儿，窜上了百余米。
这时，一顶大轿来到了山下，王知县从轿中走了出来。他焦急地问那青年：“情况怎么样？”青年说：“爹爹放心，那猴子已上了我们的圈套，现在是心甘情愿地去采灵芝了，不出意外，几个时辰后，灵芝就能到手。”王知县说：“那就好，我可是在巡抚那夸过海口了。”
一个时辰后，马栓已攀过半山腰，天柱山的后半程要比想象的还要险峻的多，马栓靠着一身自小练就的硬本领，小心的攀爬着，攀过一块块巨石，跳过一条条深壑，一步一步地向山顶靠近。三个时辰后，马栓离山顶不足五十米了，那千年灵芝已清晰地呈现在他的面前。看到大功就要告成，马栓振作精神，用尽全力向上攀登。离灵芝仅有五米的下方，马栓停了下来，暗叫一声不好，原来灵芝生在一处石缝中，上下左右都是光滑滑的岩石，而且不仅没有藤枝，就连其它杂草也没有，这个地方别说是人，就是最灵巧的猕猴也到达不了。
马栓观察了好一阵，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靠近的办法，长叹一口气准备返回。突然在脑海中出现上几天他在安庆城里软玉温香，花天酒地的生活。好日子刚开始，我可不能失去，今天就是拼命也要取下灵芝：马栓暗下了决心。突然，他想到两年前有一个老猎户曾给他演示过“神猴跃”绝技：屈膝，佝腰，收腹，气运丹田，全身力量集中在腿部，用力向上跳起，天赋高的人反复练习，可向上跳起三米左右。当时，马栓认为此绝技没有用途，就草草练了两遍。今天只能用此技冒死一拼了，马栓打定了主意。
马栓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环境，设计好了方案：若真能向上跳起三米，自己伸臂能把灵芝摘下，下落四五米后，自己可以抓住那一棵横生的小树，然后再依靠旁边的藤条荡回现在的位置。马栓踩实了脚下的碎石，按照老猎户演示的方法摆好了姿势，念了一声“大圣爷爷保佑”用尽全身力气向上跃起。
神猴就是神猴，马栓这一跃真得跳起了三米，在空中展开右手臂，一把将灵芝连根拔起，下落四五米后，马栓又用左臂抓住了那棵横生的小树，把自己悬在了半空。一切是那么完美，马栓长出一口气，高兴地吹了一句口哨，突然他耳边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小树断了······
王知县父子，在山下翘首等待马栓下来，忽听扑通一声响，一物从山顶跌落下来，一惊，忙上前观望。从衣物上认得应是马栓，可已摔成了肉泥，手中灵芝更是早已变为了尘埃。两人愣愣呆了半天，王知县骂了他儿子好一时，余怒未消，又冲着马栓的尸体骂道：“什么神猴，大圣，我看他妈的就是大圣的妈妈——母猴子！”
马栓的残体是附近几个山民给掩埋的，一个年轻的山民询问另一个年老的山民如何看待马栓这件事？那年老的山民叹口气说：“尝过酒肉香，佛祖也跳墙，人啊，什么时候也不能打开欲望的大门！”
作者简介：张家坤 中学语文教师，工作于灵璧县初级中学，《故事会》 《读者》签约作者，新浪微故事大赛六次金奖获得者。近年来在《故事会》 《读者》《意林》 《上海故事》《新故事》《故事版》《故事王中王》 《山海经》 《喜剧世界》 《小说月刊》 《小小说月刊》 《微型小说选刊》《金山》等十多家刊物，《新民晚报》 《羊城晚报》 《扬子晚报》《洛阳日报》 等几十家报刊发表小说、散文300余篇。其中小小说《诱饵》被作为中考现代文阅读题，小说《一山能容二虎》收录于《影响孩子一生的经典阅读》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