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琐忆:火烧岗上邮递情
上世纪80年代初,我刚刚高中毕业,就被安排在小胜邮政局上班,当了一名邮递员。
那时候,陆路交通还很不发达,所有的邮件需要先送到潭江公社,再从那里转发到各个公社邮政局。而我的工作,就是每天到潭江去取送邮件。
从小胜邮政局到潭江邮政局,两地距离虽然并不远,只有10多公里路程,但那时候,公路还没有开通,只能先从小胜徒步到小胜古渡口,然后再坐船到潭江,加上等船的时间,路途要耗时足足4个小时以上。
每天早上七点,我就背着邮包出发。里面装着需要邮寄出的信件,也常常还有一些邮件,需要顺路给村民送去。从公社到小胜渡,道路曲折崎岖,下了雨,更是泥泞难走,路上还有一段被称为“火烧岗”的石板小径,陡峭悠长,更是每天需要接受的挑战。
从小胜渡口坐船到潭江,取到报纸和邮件后,当天十二点,坐机帆船回到小胜渡。然后再徒步,赶回小胜邮政局。不管春夏秋冬、严寒酷暑,每天就这样轮回,栉风沐雨,从未间断。在这中间,既有辛苦,也有欢乐,不知不觉中,我和小胜渡口结下了深深的不解之缘。
从小胜公社一路步行4公里左右,便是名闻遐迩的“风流门”和“火烧岗”。到了那里,远远就能看到韩江江面了。碧绿的青山下,韩江如飘带蜿蜒,船只在江上穿梭往来。时间久了,只要听到船号声,我就能分辨出是什么班次的船,甚至猜得大概的时间来。
从火烧岗沿着百年古道来到渡口,眼前是一片繁忙的景象,江面竹排顺流而下,客轮货船穿梭往来,码头船启船靠,装货卸货。还有挑着担子准备坐船去赶集的,走亲访友的。码头车水马龙,人流如鲫,热闹非凡。
在那个年代,程控电话还没有出现,全靠手摇电话通讯,通话需要通过总机转接。而电视机,即便是在大城市,也还是罕物。因此所有的信息传递都通过邮政。所以,新闻报刊、书信往来、电报汇款、日常包裹等,通通都在我的邮包里。只要我一到村里,村民都会围拢过来,看看有没自己的信件或物品,慢慢地我就成了在小胜渡这个小村庄不可缺少的一分子。
通过年长月久的交流,我与小胜渡口的每个人都异常熟识。通过信件等的取送,我对村民情况也几乎了如指掌,和村民打成了一片,彼此成了知心朋友。可以说,小胜渡口是我人生的第一个驿站。
这里的人们善良真诚,热情友好,对我关爱有加。每天我派发完信件,他们都会让我多歇歇,让我养足精神,继续前行,挑战火烧岗。
说到“火烧岗”,可以说,小胜周边几个公社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从小胜渡口到“风流门”,要沿着坡陡崎岖的百年石道和羊肠小道走上30分钟左右。小小个子的我,每天都得背着几十斤重的邮件咬牙前行,走一步歇一步,要走上近四十分钟。每逢炎炎夏日,烈日当空,晒得头脑发晕,脚下的石头,也是冒着热气,隔着鞋子依然脚底发烫,身上汗流浃背,汗水滴到脚下石级上,踩成了鞋印。沿途好长一段路都没有泉水,只有身上的汗水和在太阳下散发出的盐霜味儿。
从山脚到岗顶虽然只有2千多米,可那感觉却如火烧一般。火烧岗每一级台阶的形状永远刻在我心里。几十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能够想起沿途的一石一木。整条山岗没有一处可以歇歇脚的凉亭。若是遇到狂骤雨,乌云铺天盖地,拦山腰而过,伸手不见五指更是让人心悸。哗啦啦的山沟水,呼啸而来,冲过石阶、漫过鞋面,整个人就成了落汤鸡。
就这样,风里来雨里去,足足走了八年的时间。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自己绝对要比小胜渡的村民们,更了解火烧岗的艰辛。那时我心中多么期待,有一天,我的真诚也能像“愚公”一样感动上帝,派天神来把大山搬平。
梦想只要坚持,终会变成现实。不过不是上帝派人来搬山,而是“愚公”自己动了手。1993年,小胜渡口在李锡源乡贤的带领下,通过村民集资,政府支持等办法,修出了一条从“风流门”到小胜渡口3.5公里、宽4米的山村公路。2006年,道路又进行了硬底化改造。现在汽车从风流门到渡口仅5分钟就可到达,大大方便了出入。人们从此再也不用承受火烧岗的火烧之苦了,我的愿望终于成了现实。
如今“火烧岗”的石板路,已经废弃不用,掩映在荒草之中了,但它却依然镌刻在人们心中。人们期待,有一天重新修筑火烧岗百年石道,使之成为旅游、健身、运动的新景点,更好地造福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