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我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
【张亚凌，《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小小说传媒签约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高考试卷，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回眸凝望》《心似花开》《时光深处的柔软》《岁月，芬芳了记忆》《草也有自己喜欢的模样》《有多深爱就有多美好》《为你摇响一串风铃》《努力，只为不辜负自己》《味道》等，散文集曾获“叶圣陶教师文学奖”“杜鹏程文学奖”。】
老友会婷说过，我总是“Lao儿子”。“Lao”，应该是“因溺爱而惯坏”。
我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
文／张亚凌
有时想想真奇怪，我竟然喜欢看那个家伙生气的样子，真的。那家伙一生气，我心里呀，就觉得甜滋滋的。
衣服事件惹他恼
“你咋这样呀？”那家伙显得很生气很生气，“把你自家冻得打颤得是我看着心里就舒服，是吧？”
“呵呵。”我讨好似地冲着他笑着，而后发挥语文老师的特长缓解气氛，“叛逆期的男孩分贝高，情绪属潮起潮落型。要求舌头捋顺好好说话，难度太大，不亚于打个手势命令大海平息他的怒涛。我的儿子也不例外，当妈的我完全可以理解。继续指教。” 我很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儿子“噗”的笑了，脸不再绷得紧紧的。而后摇摇头，显得很无奈地说：“说吧，叫我上楼给你取哪件衣服？真是的，折腾人啊。”
天气预报上说将持续降温。一睁眼，我就嚷嚷着叫那家伙换上厚衣服。无一例外又是一场口水战。他要帅，他要潇洒，他就是不要穿厚衣服。等到将几件较厚点的衣服拿到他房子里，对比挑选了半天，时间就显得紧张了。我也就匆忙跟他一起下楼。约定好了跟朋友一家爬山呢，人家早在小区外面等着呢。
下了楼没走几步，我就连打几个寒战，才引发了儿子刚才的慷慨陈词。
上下七楼，到底是小伙子，儿子很快拿了件厚衣服下来了。我穿时，他又嘟哝了：“你天天叫我换衣服，也不提前把自己换好。我皮厚，肉瓷实，冻不着的。再不要叫我操你的心就行了。”
这家伙，个头冒到1米74，脾气冒得更快。
他其实不知道，我呀，喜欢看他生气的样子。不骗你，真的。
提起往事还是恼
还记得那次，油热了，我用筷子夹起煮好的肉，准备小心地放进锅里过一下油，——那家伙喜欢吃过油的肉做成的辣子肉。结果，筷子一滑，肉“噗——”的就掉进了锅里。
一片热油溅在我的手背上，疼痛难忍，“哎呀——”我不禁喊了一声。
声音未落，他已冲进了厨房。发现了我的糟糕处境，立马在手机上“百度”了一下烧伤的处理，对我吼道：“快点，在温水里泡20到30分钟，再涂烧伤膏。”
而后就给我准备温水，直接把我拽到了水盆边。
他换鞋，准备下去给我买烧伤膏。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手刚拿离水盆还没走出卫生间，就听到了他的呵斥：“看看，谁让你的手出来了？你咋不听话？——要泡20到30分钟！”
这家伙，那时候看起来很生气，凶巴巴的。我真的很乖，马上就很听话地将手放回水盆里。他又不放心地叮咛道：“别动，好好泡在水里，我给你下去买烧伤膏！”就“咚咚咚”地跑下了楼。而我，真的很乖，就在水盆边等他上来。
上来后，他看了一下表，说：“再泡几分钟。”就开始打开烧伤膏，准备给我涂抹，又像想起什么般，“我再不吃过油肉了，吃了多年，都吃腻了。”
我笑着说：“我以后会小心的，没事。再说了，天天跟油打交道，把油烧来烧去的，不让油烫一下，就太不厚道了。是吧，傻小子？”
他眼睛一瞪，训斥道：“有你这么说话的？那杀猪的得是还得叫猪杀自己一回才算厚道？”
呵呵，臭小子，我真的喜欢看他生气的样子。
来回路上都是气
跟朋友一家坐上车就直奔梁山。
虽然儿子都那么大了，可我的性格依旧：喜欢冒险，总喜欢走别人没走过的路，才觉得刺激。几段路下来，胳膊上留下了几道划痕，自然也时不时夸张地叫上一两声。
那小子就在一旁嚷嚷了：“老妈——，你能像你儿子这么皮实就独辟蹊径，要不，就安分守己点。拜托你了，给我省心点，行不？”
朋友夫妇大笑，说，看你这个妈当的，叫儿子教训起来了。
那家伙马上接上了话：“纠正，纠正。这叫‘关心’不叫‘教训’。”
于是我就收敛了一些，虽然不够尽兴，至少不让那小子操心啊。
别说，那小子的教训对我，的确是种超级享受，舒舒服服的，好像整个人儿浸泡在蜜罐里。
下山时，说说笑笑，心里就有些大意，得意而忘形，“刺溜——”，摔倒了。
对，没猜错，摔倒的是我，而不是那小子。可生气的是那小子。他扶起我就冲我开火了：“上山容易下山难，你都给我说过八百回了，自家还这么不小心。”
几次，我显得有点摇摆，他一生气，说：“得了，还是我把你拉上慢慢下吧。”
想想，我，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被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伙子拉着，乖乖地跟着他，一步一趋地下山，那该是一幅怎样的画面？
知道吗，我心里是很得意很得意的。我才不理会他的怒气呢，我在享受着来自儿子的关爱。
追忆脾气渐长时
那个家伙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发脾气的？想想，再想想。对了，第一次发脾气应该是做饭的那次。
记得那次，我切菜时，脑子一走神，切破了手指。
那家伙在我“哎哟”声还未落下去时冲进厨房，他一边笨手笨脚地用碘酒给我消毒，一边竟然训斥起我来了：“你咋那样不小心，又把手切破了！”
对，就是在那一次，他从几年前开始扯起，好像我总是那么不小心就弄伤了自己。呵呵，几年前他还只是个小不点呢，那时就开始给我记事了？可你看他，说起来一本正经，好像他眼前真的有一本关于我的劣迹斑斑的记录呢。也就是那一次，我觉得自己居然很舒服很舒服，丝毫没有被以下犯上的恼怒。
对，也就是从那次以后，那家伙开始教训我了：
“看，这些菜你跟我爸根本就没吃，老叫我一个人好好吃。你们身体不好了，我能好？——都吃，你俩不吃我也不吃！”
“再不要焗油了，对身体不好。有啥难看不难看的，我不嫌就行。”
“老妈，你好歹给自家整件好衣服，你是咱家的形象代言人呐，不要寒酸地叫我都跟着丢脸啊。”
“买就多买上几个，你不吃我一个人吃有意思啊？再不要老想着我，——要吃都吃，不吃就都不吃。”
……
对，那家伙就是从那时开始看着我不顺眼，老提意见。
尾声
说真的，我喜欢看那家伙生气的样子。
在我看来，他的生气是成长是交流，更是懂事是关爱。
陪伴孩子成长，实则是我们享受快乐的过程，只是有时很辛苦地快乐，有时很匆忙地幸福。我们多是付出与呵护。而当孩子转身回望，发现其实一路跟在他后面的那个人也很糟糕，甚至还需要自己来照顾时，意味着孩子心里不再只有自己，开始惦记我们了。
这个家伙，真是傻大个，就看不来我有时是故意让他训的？
我呀，真的很喜欢看那家伙生气的样子，生气里尽是对我的感恩，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