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有些感觉，不容忽视

【张亚凌，《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小小说传媒签约作家，数十篇散文、小小说被选入中、高考试卷及各种模拟卷，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回眸凝望》《心似花开》《时光深处的柔软》《岁月，芬芳了记忆》《草也有自己喜欢的模样》《有多深爱就有多美好》《为你摇响一串风铃》《努力，只为不辜负自己》《味道》等。作品曾获“叶圣陶教师文学奖”“杜鹏程文学奖”“首届谢璞儿童文学奖”“全国儿童文学创作（短篇小说）优秀奖”等奖项。】

晨读时，在教室的讲桌上我看到了一块钱，了解了原委，说谁的钱下了晨读拿走吧。直到第三节上课时，它还呆在那里，显得很难为情。那节课，我无法心平气和地讲解既定的内容，给孩子们谈了钱，而后让孩子们说说自己还有哪些应该珍惜却被忽视的。临下课，站起了一个女生，走向讲台……

有些感觉，不容忽视

张亚凌

孩子们，感觉其实并不是抽象到我们无法捕捉，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就像在座的你们，感觉一定是具体而丰盈的。今天，我想很俗气地说说钱，说说对钱的感觉。

晨读时你们都看到了，讲桌上放着这一块钱，我举起来问是怎么一回事，有同学说是从教室的过道里捡的。已经过了两节课，它现在还不好意思地躺在讲桌上，没有被主人领回去。我现在正试图感觉它的内心：

它的内心一定是委屈的，如果它是个孩子，一定正抽抽嗒嗒地用衣袖抹着泪。它有很多话想说，却恼怒于自己只会“钱语”不会“人话”。我听见了，听见了它说出的愤怒。它在质问：一块钱就小得足以忽略？一块钱好几个圆珠笔芯，可以买个包子就是一次简易早点……对需要钱的人来说，一块钱兴许会让他笑逐颜开。

我突然不想感受它的悲伤了，拿着它都觉得烫手。此刻，我想给你们说说我小时候的钱，我甚至想，面对我眼前这一块钱，它们会不会幸运得乐出声来？

我小的时候，母亲一个月的工资就十几块。别小看这十几块，是家里所有的开销。钱都放在堂屋的抽屉里，抽屉也从不上锁。我不知道，放着钱而不上锁，是母亲相信自己的家庭教育，还是想测试我们抗击诱惑的能力，抑或只是她的粗心？兄妹中，恐怕只有我常常面对抽屉做良心上的挣扎。因为我喜欢看书，家里又没书可看，书摊上看书得给人家钱，2分钱一本。既然书的诱惑不可抗拒，就得有钱啊。

四下张望，没人。走进堂屋，拉开抽屉，取了一张2毛一张1毛，都走到了房门口，又折回了。一次拿3毛是不是太多了？3毛可以给家里买几斤盐吃半年。于是又放回去2毛，只拿了1毛。关上抽屉，没转身，就又后悔了。又拉开，犹豫一下，再捏一枚2分的硬币。

总是紧紧攥着偷来的钱飞也似的跑到书摊前，还粗粗地喘着气呢，目光却已开始贪婪的抚摸着每一本书。每一本书都是那么多情，它们冲着我挤眉弄眼献殷勤，好像都长着嘴巴，朝着我七嘴八舌头地喊，“看我”“还是我好看”“我最好看了”……

钱给了书摊的主人后，最让我头疼的就是选书了，觉得哪本书都好看，哪本书也都想看。可是我知道，看一本书需要2分钱，我带的钱，只能看6本书。已经选好了书，我捧着它，心里还是不大实在，好像没选上的，才是最好看的。既然选了，就开始看吧。那心情，才叫纠结：既想很快看完，把那些书全都看完，又明明确确地知道自己带了几本书的钱。所以呢，就一个字一个字像刀刻般地看，只想看过就背过，一本书2分钱呢，背过才合算！

不过你再想想看，手里明明有可以看6本书的钱，却克制自己捧着一本书仔细看反复读，那得经受住多大的诱惑啊！

瞧，说得我自己都想流泪，想抱抱曾经那个惜钱又好学的自己，甚至想穿越时空将这无人搭理的一块钱送给她。我那时候的钱呀，真的是幸福的钱，它被我千般不舍又实实在在地花了出去。

我童年的钱是幸福的，那么这一块钱呢？它肯定不愿意一不小心滑落出去就永远流浪，它肯定特想回到主人身边，成为带给主人快乐的幸福的钱。

你们现在感觉到这一块钱的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