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娜杰日达,娜杰日达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三部,《回眸·凝望》一书获第二届杜鹏程散文优秀奖,《时光深处的柔软》入围“第三届叶圣陶教师文学奖”。】
突然想起爱情,其特质很奇怪:极端奢侈品,靠近就破裂的易碎品,动怒就爆炸而后消失的易燃品,甚至,脆弱到见光死……
娜杰日达,娜杰日达
文 ‖ 张亚凌
常常想起娜杰日达,想起她心灵就震颤不已。
一个女人,原来也可以这样去爱一个男人:用自己整个生命来疼爱他,却刻意拉开距离不去触摸!
那个男人就是柴可夫斯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被霍乱折磨得痛苦万分的柴可夫斯基反复呼唤着“娜杰日达,娜杰日达……”
“娜杰日达”,梅克夫人的名字!
像人们所说的,梅克夫人之于柴可夫斯基,如同克拉拉之于舒曼,是精神上的呵护与依靠。13年的交往,1100封书信,却不曾有过一分钟的对视,据说梅克夫人资助柴可夫斯基时说一生不相见。是的,一生不相见!可不相见并不妨碍感情的流淌,而情到深处,就会挣脱理智,——感情炽热的信笺可以为证。
“亲爱的,你的音乐就是我自己,我的气质,我的思想,我的悲哀,我感情的回声。”
“当我知道我的音乐深深走进我所爱的人的心里时,这就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也需要告诉你,我是衷心地爱着你的……你的爱和同情,已经变成我存在的基石。”
终于,梅克夫人无法自已地在佛罗伦萨呼唤柴可夫斯基。那是一种怎样的会见:两辆马车,相向行驶,而后,相遇,不曾减速。他举帽鞠躬,她回礼,马车一下就走远了。还有一次,梅克夫人在散步的时候经过柴可夫斯基居住的旅馆,而柴可夫斯基恰恰走到阳台上,两人的目光相遇了。梅克夫人是高度近视,她很快摘下眼镜,匆匆走开了。
我更喜欢第二次偶遇:“高度近视”,“很快摘下眼镜”,“匆匆走开”,——那是怎样的热恋而又羞涩!
事实是,不论哪种相见,他们即使对视,也只是数秒!
还有一件事,说梅克夫人和柴可夫斯基曾住在相隔不到半英里的居所。他们彼此却谨慎地安排出入,坚持“回避”,防止“意外”相遇。——深爱的人却“防止意外相遇”?可以相见而刻意避免相见,这该是怎样的一种情感?每每想到这里,我就更加喜欢梅克夫人:精神上已经交融,还有何求?
梅克夫人资助柴可夫斯基,前后13年。这13年,也正是柴可夫斯基创作的黄金期。种种后人说不清道不明只是猜测的原因,梅克夫人停止了对柴可夫斯基的资助。柴可夫斯基怀着极度苦闷的心情,开始创作他最后一部交响曲——《第六交响曲》,它的旋律之美常使柴可夫斯基热泪盈眶:“我相信这是我迄今为止最好的作品,反正,我知道,它是最真挚的。”
——他在纪念那段持续了13年的感情!
他想给《第六交响曲》取一个标题。“是的,就是它,——悲怆!”他哽咽着跳了起来,接着泪流满面。
一周后,我们伟大的音乐家与世长辞。临终前,他始终呼唤着“娜杰日达,娜杰日达……”两个月后,精神抑郁的梅克夫人也去世了。临终前,她穿的是在佛罗伦萨为迎接柴可夫斯基的到来而穿的一件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