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梦醒时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三部，《回眸·凝望》一书获第二届杜鹏程散文优秀奖,《时光深处的柔软》入围“第三届叶圣陶教师文学奖”。】

  站上原大荔师范的会场宣讲时，想起了从那里走出去的母亲。若天堂有知，她一定会很欣慰的。

梦 醒 时

文 ‖ 张亚凌

泪流满面地搂着瘫坐在床上的枯瘦的母亲：“我就说，您怎么可能会突然老了？我就知道，只是干活干累了，您瞌睡得想迷瞪一会儿，不会老的！”母亲疲惫的脸上竭力挤出一丝笑：“我咋舍得下你？妈舍不下我娃，——你还要妈照顾哩。”

 母女相拥，只是午夜的一场梦，醒来，泪湿枕巾。

2008年10月5日，下午6时，我的母亲停止了艰难地维持了两天的呼吸。

瞬间，撕心裂肺的疼痛，天昏地暗的无助！也就是那一刻，我相信了天堂的存在，——善良的母亲不是去了天堂又会去了哪里？

总以为属于您的日子很多很多，总以为和您顶嘴您不会计较，总以为行孝尽孝是忙碌之后的闲暇！那一刻，千呼万唤万唤千呼，仅仅隔着冰棺的那层玻璃，仅仅隔着一层遮脸的蓝布，却已天人两隔！喊着哭着，您却不再嗔怪我的冒失，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您从来没有这般自私。

有多少日子，我们原本可以一起在追忆往事中亲近彼此，但任性而固执的我总在不经意间将您拒绝并深深伤害：

您说，我和你伯那时候忙得顾不上你们兄妹的学习，你们照样争气得个个考上大学。我却绷着脸说，咱家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我不好好学习还有啥出路？您又笑着说，你和你哥都懂事，不要妈太操心……我没好气地接了句，你就只会操那几亩地的心，其它事谁敢指望你操心？

总是这样顶撞您，而您，只是笑笑就不再言语，母女相伴的时间多是沉默。沉默中，中风后已半身不遂的您独自艰难地用一只手给任性的女儿准备饭菜、整理房间。

您走了，我问自己，对您到底了解多少？扪心自问，竟一无所知。

您爱吃什么？

您老是说“我啥都不爱吃”，总是将大家吃剩的倒在一起，汤汤水水连吃带喝就下了肚子。——您最爱吃大杂烩，真的吗？

您爱穿什么？

您总说“穿衣服就是为了遮体”，儿子退下的宽大的蓝裤子，女儿厌弃了的艳丽衬衫，您都可以着身。——您爱穿稀奇古怪的衣服，也是真的吗？

 我只知道您闲不住喜欢干活，哪怕身体不方便越帮越忙……

每次梦醒，都会想起很多过往，想得自己泪水涟涟。

若干年后，我们母女再次相逢，您会认出女儿吗？那时的我一定“尘满面，鬓如霜”，您会不会“纵使相逢应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