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老屋

夜晚，城市里万家灯火，犹如浩瀚的天空中，星星点点、美轮美奂。欣赏着这美丽的城市夜景，我的心里却总想着故乡的老屋。

我的故乡是一个山水相依、清新自然的地方。老屋的前面是一条长长的大涧沟，泉水清澈鲜活，时而缓缓流淌、时而急湍而下；后面就是田野，再往远处，就是西牛山。小时候，我经常在家门口眺望那座山，但我怎么也没看出那座山像“牛”。

大约在我孩提的时候，老屋建成；当我不及弱冠之时，便离开老屋走向社会。想来，我与老屋共同生活也就十五年左右的时光，但在我的印象里，我似乎在老屋里生活了无限多的日子，而老屋一直生活在我的心里。

汽车在大涧埂上缓慢地行驶着，两旁的树木枝繁叶茂、绿意葱葱，不时地涌向路中间，使本来就不甚宽广的路面，显得更窄。我小心翼翼地驾驶着，不时地朝着窗外看去，生怕开过了地方。当看到一户熟悉人家的砖瓦房时，我知道老屋到了。

打开锈迹斑斑的门锁，“吱”的一声推开陈旧的大门，双脚踏上亲切的凹凸不平的土地面，首先印入眼帘的是天空、是阳光，破碎的小瓦、折断的桁条、椽子，快要倒塌的墙壁，除了灶台、我曾经睡过的床铺，及其他少量的物件外，屋内空空如也，我怎么也不敢相信，难道这就是我曾经生活过的，给予我无限温暖、无限快乐的老屋？

寒冷的冬天，屋外大雪纷飞，母亲做着针线活，我们姐弟几人围坐在一起，听母亲谈文（讲故事），印象最深的就是“兄弟比赛捞面”、“九菜十桌”等，故事很简单，却有着非常良好的潜移默化、启迪心灵的作用。下雨天，我们姐弟不能在外玩，就在家里捉迷藏，门后面、床底下、柴垛里等，都是我们藏身的好去处，常常弄得人一身灰、一身草的。

每次放学，母亲或姐姐都做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等我回家，即便是腌白菜，有时都做出新花样，清香可口。清晨，当我还没起床的时候，母亲便开始洗锅做饭，在那个生活并不富裕的年代，母亲竟然用鸡蛋炒饭给我做早餐，加上葱花做佐料，软软黄黄的鸡蛋饭，轻轻地嚼在嘴里，满嘴含香，连心底都香香的，既解馋又容易填饱肚子。

屋要人住、家要人撑。母亲说，那年家里的运气特别地好，养了两头肥猪卖了以后，买了大瓦、请人打了土基，才做成老屋。过去，老屋可是我们村子里的标志，因为周围大都是草房子；而今，老屋仍然是村子里的标志，只不过周围都是两三层的新楼房了，只有老屋显得低矮而又破旧，像一位衣裳褴褛的耄耋老人，特别地显眼。

记得小时候，姐姐经常在家里说，某某家今天换屋草了，所谓换屋草，就是把屋顶上腐旧的草，拿下来，换上当年新收割的稻草，而我的记记中，家里从来就没有这事，因为我家是瓦房啊。生产队里有什么事要商量、讨论的，也到我家来开会；每年的春节，村子里杨姓祭祖，也到我家来。因为我家是瓦房，宽敞且明亮啊。

老屋总共有四大间。开始做的时候就三大间，是那种穿枋结构，后来当我们姐弟都要长大了，家里便在老屋的东头又做了一间。屋顶上的瓦也是如此，开始全部是大瓦，后来由于有些大瓦碎了，家里有点漏雨；母亲便花钱买了小瓦，将后半部分全部换成小瓦了，并将完好的大瓦替换掉前半部分损坏的大瓦。

走进老屋的大门就是堂厅，而另外三大间，都隔成前后两个小房间，左边是母亲的房间和放置粮食的地方，右边是厨房和柴屋，穿过厨房，就是我和弟弟的房间，最后是姐姐的房间。

每逢不上学的早晨，我常常是睡在床上不想起来，总听见母亲在隔壁厨房里打水的声音、刷锅洗碗的声音，母亲一边做饭一边说，“晚上睡早一点，早上起来早一点看书，是一样的，大脑还清醒些”。“早睡早起”，母亲的教导至今犹言在耳，而我也一直保持着这个基本的生活习惯。

小时候，觉得房门好高，高得不可企及，而今房门矮了，真的矮了，矮得都要碰到我的头部了；那时，觉得窗户很大，仿佛能看到整个世界，而今窗户小了，真的小了，小得我用两只手都能覆盖了。

灶台上、房门上、床铺上……全部积着厚厚的灰尘，静静地立在那里，似乎在等待故人回归，等待儿孙们来打扫。我伸出手想去掸掉那些灰尘，但又缩回来，不忍心去打忧老屋的平静，也不想去触碰自己的哀伤。我问灶台，还记得那个曾经的少年吗，每逢烧饭时间，他总是站在你的身边，转来转去；我问房门，还记得年年的春节，贴在你身上那些通红的对联，那些稚嫩的毛笔字吗。

灶台不语、房门无言，只是慈祥地看着陌生的故人。

老屋的前后都有很大的院子。前院是打谷场，聪明的母亲把打谷场平整以后，将与老屋毗邻的一边做高一些，对边低一点，两边的高度大约十度的差异，稍微形成倾斜状，这样虽然是土地面，但不容易积水，平时很干燥，非常适合农家用。后院是一片小树林，有水竹、槐树、柏树、栀子花树等，有点像“百草园”，我一个人很少在“园”子里玩耍，有时我会捡起一块小瓦片，放在墙头上、两头担空，“啪”的一声，用力地用手掌拍下去，练铁沙掌。

现在的乡村除了老人以外，真的没什么人。昔日家家户户敞亮的前院后院，而今不是小树林，就是小菜园了，高高的玉米、辣椒，还有杂草，把乡村填充得满满的。

我们这一代人，由于社会的变迁，大都生活在城里。梦想在远方，思念却总是故乡。

我从老屋的里面走到外面，从后院走到前院，看看每垛墙、每棵树、每块小石头，又看看远处的西牛山，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而又有一种融不进去的、梦幻般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美丽的晚霞温柔地笼罩着大地，乡村愈加显得静谧与安详，老屋愈加显得沧桑与孤独。

落日余晖，汽车渐渐地消失在远方，而我对老屋的牵挂却越来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