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发现170万年前的元谋猿人化石,说明云南是古人类的发祥地之一,历史的渊源十分久远。如果谈到云南历史的跨越发展,则宜从有准确纪年的成文史开始,而其代表作就是司马迁的《史记》。纵观2000多年的社会发展,云南实现了两次历史大跨越。
滇史的第一次大跨越,时在公元前109年(西汉元封二年),史实是汉朝大军临滇,滇王归降,汉武帝在云南设置郡县。据《史记·西南夷列传》:“滇王者,其众数万人”,“耕田,有邑聚”,“滇池,方三百里,旁平地,肥饶数千里”。值得一说的是,滇王会见汉朝使者时提出了“汉孰与我大?”即汉朝与滇国哪一个大的问题。从文义上看,滇王不识汉朝的自大,说明其相当封闭。但20世纪中期晋宁石寨山出土的大量独特的精美青铜器中,竟可以展现滇国祭祀、舞乐、渔猎、纺织、战争、干阑式建筑等生动形象的人物场景,贮贝器中则储有数以10万枚计的海域贝币,考古学家更说明滇国青铜文化与东南亚、南亚、西亚的文化有联系,这不仅证明滇国青铜铸造业的发达,还可证明滇国的不甚封闭。先始面对汉朝的劝降使,滇王并未归降,待其友邻靡莫等被击灭,汉军压境时,他才“举国降”,且“请置吏入朝”;汉武帝“于是以为益州郡,赐滇王王印,復长其民”。巧在石寨山考古中发现了汉武帝赐的“滇王之印”,然滇王的世袭史载不详。而从其历史意义讲,滇王归降后汉武帝在云南置郡县,就是云南正式纳入中国的政治历史版图。这无疑是决定滇史命运的第一次大跨越。
滇史的第二次大跨越,是公元1253年忽必烈平大理国。大理国统治云南的时间是公元937年至1253年(后晋天福二年至元宪宗三年),共316年。其领土以今云南为主延至四川、贵州、广西、西藏边地,南至今越南、老挝、泰国、缅甸北部,西至印度东部等,具见谭其骧主编《中国历史地图集(第6册)》(地图出版社,1982年版)。大理国统治云南300多年间,对中国乃至东南亚、南亚的历史都有影响。正因为如此,它在《宋史》中就被列入了“外国传”。这里还应说明,大理国是在南诏国(公元649年至902年)的基础上建立的,而南诏曾在唐玄宗发动的天宝战争中大胜,使唐军“凡举二十万众,弃之死地,支轮不还”(《旧唐书·杨国忠传》,卷116)。南诏军攻入成都后大肆虏掠,今大理三塔寺就有被虏成都工匠的贡献。换言之,从公(下转封三)(上接封二)元649年至1253年的600多年间,分裂割据已成为滇史发展的大趋势,中国唐、宋两朝的帝王已无力回天。但是,历史的偶然性会出人意料。1253年忽必烈率10万铁骑“经行山谷二千余里”,“乘革囊与筏”渡金沙江,平大理国,建立云南行省,终使云南成为中国牢固的西南边疆。这理应是改变滇史命运的第二次大跨越。滇史两大跨越具有相互依存的三个特征。其一是历史大跨越的宏观性特征,即它们属于宏观跨越。如在第一大跨越前,滇西“可数千里”居住着“编发,随畜迁徙,毋常处,毋君长”的“嶲、昆明”人,他们似未发展到阶级社会。滇中、东部有以滇国为大的几个小王国,学界因其青铜器认为属于奴隶制社会,但尚无自己的成文史。而滇王归降置郡县后,云南就在政治上纳入汉朝的郡县制政体,经济上因汉朝官军民的进入跃至铁器时代,文化上以《史记》为标志具有了成文史,结果,就实现了云南宏观历史的首次大跨越。忽必烈平大理国作为滇史第二大跨越的原因,主要有以下两点:其一,它对南诏、大理的分裂割据进行了历史大跨越,且边疆民族立国600年最终回归中国政体的事绩,古今罕见;其二,建立行省,使多民族云南成为中央直辖的国家一级政区,稳定至今已700多年。总之,汉武帝与忽必烈功业体现的历史跨越,首先在空间上,它涵盖了云南的宏观整体;其次表现在时间上,其影响与演进过程在700年乃至千年以上,即使南诏、大理600年割据也与汉武帝开创的业绩有关,而忽必烈的业绩则关系上下两千年。故由时间长期性与空间整体性构成的宏观跨越,就成为千年滇史两大跨越的一个特征。
滇史两大跨越的第二个特征,是外因关键性。作为滇史两大跨越依据的内因固然重要,但外因也异常重要,因为它不仅是两大跨越的条件,同时又是一种依据,故在两大跨越中具有关键性作用。如青铜器时代、无成文史的滇王等部族小国的内因,与铁器时代、有成文史且具强大民族国家的汉朝的外因,实力极不对称,故双方对峙的结果,内因只能因应于外因,由此就构成了外因关键性特征。
滇史两大跨越的第三个特征,是边疆多民族云南中国化,简称边疆中国化。这一特征对于云南来说,从政治学的角度讲是完成了边疆领土中国化,从经济学的角度讲是封建地主制经济的逐步建立,从文化学的角度讲是边疆云南总体进入了中华文明体系。这既是千年滇史两次大跨越的结果,亦是它的基本特征。滇史两大跨越发展的特征中,有两个学理问题需要阐释。其一,宏观跨越与微观跨越的关系微妙。本文主讲滇史的宏观跨越,但并非微观跨越不重要,其实,滇史的微观跨越与宏观跨越相辅相成,其关系是十分微妙的。以公元225年蜀汉丞相“诸葛亮南征”为例,经过《三国演义》“七擒孟获”的巧绎,它已成为中华文明军事智慧的典范,然而,这一事件实为对汉武帝云南置郡县的历史大倒退,因为其不驻军置官而以土长为官的决策,使得滇史外因关键性特征发生了质变,因此,它就与云南的跨越发展无缘;但因古典文学的特异魅力,又使此事的现象与本质之间出现了微妙的自然颠倒。滇史宏、微跨越关系微妙的第二个实例,是南诏、大理的600年割据立国,从边疆中国化的角度讲就是历史大倒退;然而,从内因与外因的微妙关系讲,它又是内因从习中华文明700年的一种自我完善;另从今存《南诏德化碑》的汉字书法与义理中得知,它是中华文明非凡的本土化边际拓展,致使边疆多民族云南总体上又前进了一大步,因此,可以个性独特的内因性微观或中观跨越时代称之,但却难以称之为滇史的宏观跨越。总之,千年滇史中国化进程的进退曲折,人文现象的复杂多变,是为一大独特景观的根源,就在宏观与微观跨越关系的微妙。
其二,跨越发展的定义是什么?滇史跨越发展问题理应给以回答。依据哲学视角,“跨越发展”概念中的“发展”一词,属于共性,因为人类的生存离不开发展,但“跨越”一词则属于个性,因为人类发展中的跨越方式多种多样,且与共性有机共生;然而,共性中含有人类发展不同梯级的规范性坐标,由此形成了个性与共性之间的发展级差,跨越发展便从发展级差中应运而生,故跨越发展的个性本质就是发展级差的跨越,即级差跨越。例如,汉朝的铁器时代、成文史与民族国家,就具备了人类发展共性中的坐标性规范梯级,而同期滇国青铜时代、无成文史的初期民族国家,则是人类发展中的一种个性,即使汉朝促进它跨入铁器时代加成文史的郡县制,实现了个性中国化的宏观跨越,但其级差跨越的独特个性依然存在;故跨越发展的定义是个性级差跨越。
最后还应说明,跨越发展是云南古今社会进步的基本命题,个中学理复杂但又自成体系,本文即其探索之一。